沈希儀說道:“既然,如此我就走了,可惜岑氏在思恩數百年,卻有毀於今日。”作勢就要起身。
岑猛猛地叫住了他說道:“即便我安分守己,你們也不放過我嗎?”
沈希儀說道:“這怨不得我,你之前的態度人盡皆知。連巡撫大人都知道,只是一時半會兒,手頭的力量不夠,才容忍如此。我們這爲巡撫大人,可是在九邊待過,與韃子交過手,你覺得他會放棄眼前的軍功?”
沈希儀說的有一點誇張。不過也不是全無道理。
畢竟在整個廣西都以爲岑猛要反。很多人都在爲岑猛造反做準備,岑猛說不動就不動了,很多人都不滿意了。
就沈希儀自己,未嘗沒有一分剿滅岑猛的計劃在手。等在岑猛一起兵,就出兵平叛。
不要以爲岑猛還沒有起兵,就弄得天下之間人盡皆知很奇怪。
其實西南土司的驕橫,越往大明後期,越是明顯。
這些各個山溝裡面的土皇帝根本沒有什麼敬畏之心,自以爲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根本不 屑於隱藏什麼。
不過,岑猛要比這些人好一些。
他雖然是岑氏嫡傳,但是並沒有在思恩長大,反而在桂林長大,所以對大明,既看不起大明衛所的戰鬥力,但是又爲大明的體量而吃驚。
他還算是一個清醒的人。
但是很多事情,並不是他想做,就能做,他不想做就不能做了。
他雖然是嫡系,但是並沒有在思恩長大,爲什麼能被思恩上下接受,成爲思恩之主,主要在於正統名分。
但是正統名分也約束了他。
前文說道,岑氏幾十年做亂,而岑猛的祖父做爲支持朝廷的一方的頭領,全部被殺,只有岑猛逃走了。
而大明當時想平定岑氏之後,先將岑氏分割開來,然後又想將思恩改土歸流。但是岑猛賄賂劉瑾得免。
岑猛的支持者之後,自然有很多當初反叛朝廷的人,而且岑氏之中很多人都希望岑氏一統恢復到全盛的時候。
這些事情反應到岑猛,岑猛也只能這樣做。
否則,他就成爲了孤家寡人。
在思恩這些土司的領地之中,孤家寡人是活不久的。
不過,今日與沈希儀一談,他算是清醒來了幾分。
很多人知道這個觀點是錯誤的,但是接觸的時間長,也會被洗腦。就好像是岑猛現在,他之前厲兵秣馬想攻打周圍岑氏各房的領地。
不過是心存僥倖之心。
認爲大明不會因爲岑氏家事而處置他的。
此刻,有些冷汗直冒的感覺。
沈希儀暗道:“我要趁熱打鐵,說服這個傢伙。”
沈希儀不會以爲岑猛現在如此,就是真害怕了。會真安分守己,且不去說岑猛身邊有多少人都持否定的態度。單單是說岑猛很可能想退就已經退不了。
沈希儀看到岑猛的眼睛之中閃過一絲狠色。他瞬間瞭然,知道不能逼岑猛太急。否則說不等岑猛今天就斬了他的項上人頭祭旗。
沈希儀說道:“再者誰給你說去安南就是去送死?”
岑猛眼睛之中的兇光漸漸的淡了下來,問道:“難道不是嗎?”
“你可知道,安南莫氏大敗於雍王之手,十萬大軍只剩不足三萬。”沈希儀說道。
“什麼?”岑猛眼睛一縮,隨即道:“沒有想到宗室之中還有這等人才,看來先帝想傳位於雍王,恐怕是真的。”
什麼東西傳的最快,答案是八卦。大明落後的通訊也限制不了八卦的傳播。
這半年來,關於正德,嘉靖,楊廷和,雍王之間的種種,早已傳遍天下了。雍王之前在南洋做了這麼多事情,大明百姓都不大知道,還有雍王這個藩王。
但是經過奪位之爭,立即天下皆知。連廣西土司都知道這個人。
沈希儀不敢接這個話,只聽岑猛話音一轉說道:“不過,雍王如此善戰,莫氏已經大敗,我們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豈不是送死嗎?”
沈希儀輕輕一咳說道:“誰說我們要去幫助莫氏了?”
岑猛皺起眉頭,正要反駁的時候,對上沈希儀詭異的目光,忽然停止說話了。
一時間兩人之間安靜之極。
岑猛所在思恩其實立安南並不是太遠,甚至岑氏就有人在安南做事。對安南岑猛並不是太陌生,也不是太瞭解。
此刻他終於猜出了沈希儀的想法,說道:“有幾分把握,要知道北京那位可不是想要這個的。”
沈希儀說道:“只要拿下莫氏領地,北京向來是不會不要的。”
沈希儀豈能不知道這裡面的政治風險,如果沒有嘉靖那一封中旨,給沈希儀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有這一封中旨,沈希儀覺得其中有太多的手腳可以做了。
沒有一個皇帝不好大喜功的。而沒有一個好將軍不想開疆擴土的。對沈希儀來說,只要他能拿下安南,即便他被貶官他也認了。
至於拿不下,如何治罪。就不放在沈希儀心上了。
大丈夫行事,不成功則成仁。
“我們岑氏有什麼好處?”岑猛不去想那些惱人的政治問題,直接切入正題。
沈希儀說道:“在安南再給你一個思恩府。”
一瞬間岑猛心動了。
這是沈希儀早就想好的。
單單憑藉沈希儀麾下的實力根本不足以佔領安南北方。而且中旨上要動用狼兵,沈希儀也也只能從狼兵之中想辦法。
首先這一件事情,不像當初單單是岑猛一家的事情,而是廣西境內所有土司都必須出兵。
當然了,不能只讓人出力,不讓人吃肉。
沈希儀決定將升龍府一帶歸位朝廷直轄,除卻升龍府這一片安南精華地帶之外,其餘的地方全部分給各個土司。
反正這些土司一個個手段殘忍的很,他們應該能在安南站穩腳跟。
至於,雍王的問題。沈希儀反而決定雍王從來不是問題。現在是北京那一位想要消滅雍王,而不是雍王想反攻大明。
如果升龍插上大明的旗幟,雍王殿下很可能不敢北上。
攻打莫氏與攻打大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沈希儀看岑猛久久不說話,不由的加一把火,說道:“令祖上岑公忠心侍奉大明,纔有岑氏的現在。岑大人希望能振興岑氏,就好好好的跟着大明走纔是。”
岑猛一咬牙說道:“我如何相信你?”
“你不用相信我。”沈希儀說道:“你只要相信其他人就行了,你以爲這麼大的事情,會是你一個人獨佔的,倒是廣西大部分狼兵都需要出動的,到時候,所有都離開了,他們會留你這個不安分的人在後面嗎?”
沈希儀暗道:“岑猛答應下來,其他人都好說了。”
廣西土司分爲三種,一種是服從朝廷旨意的,朝廷所能調用的狼兵主力,就出自這些土司。另一部分是對大明懷有敵意的,而岑猛就是這部分土司的領袖。還有一些土司,他們是牆頭草,對大明沒有多少忠心,但是也沒有多少敵意,只要朝廷不針對他們,他也願意與朝廷相安無事。
忠於朝廷的土司最好說話,而敵對朝廷的土司最不好說話,而不將這對朝廷有敵意的土司說動了,那些忠於朝廷土司的狼兵,沈希儀也不好調用。
否則這些土司空虛之後,被人趁虛而入,怎麼辦?
這些土司效忠大明,身爲大明廣西都指揮使,沈希儀也必須爲他們着想纔是,所以岑猛是嗎點頭,對沈希儀來說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