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東雍在南洋屢興戰事,大部分軍力都在南洋,東雍不過兩三個營,一萬多人而已。不過,雍軍的水師還很強大的實力,不容小窺。”張璁說道。
“如此說來,這正是一個進攻東雍的大好時機啊。”嘉靖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他已經忍耐不住了。
嘉靖對除掉雍王的念頭,其實也動搖過,如果雍王乖乖的如同國內藩王成爲一個混吃等死的存在,那麼嘉靖還能放過雍王一馬,但是雍王不是。
雍王雖然沉寂了一兩年,但是很快就再次出手了。
又將南洋的地盤擴大的了許多。
東雍具體的實力如何,嘉靖並沒有很強烈的體會,但是東雍一日一日的變大的,卻是嘉靖能夠感受到的。
皇家的事情根本瞞不過人,更不要說正德過世的時候北京城之中,有那麼大的動靜,整個京畿地區都有士卒交手,再加上楊廷和一死,這些消息根本隱瞞不了,早已擴散開來,現在大家都知道,先帝,也就是正德根本不想將皇位傳給他,而是想傳給雍王。
所有人都很容易的將當今嘉靖天子,與雍王放在一起去思考。
其實,嘉靖這一段時間做的不錯。楊廷和,張璁不管各自的立場都是能臣,大明固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整體勢頭卻是轉好的,正德時期,皇帝與朝臣是對立的,即便是正德做個很多努力,也避免不了這個狀態,但是現在嘉靖從正德時期重武轉換爲重文。從朝政上下協調,張璁又竭力理清吏治。嘉靖前期還是比較不錯的。
當然其他方面就不好說了。
或許是矯枉過正,邊軍京營全部在打擊之下,其實下什麼命令,單單是上面的態度一傾斜,下面該給的東西,自然會漂沒一兩成,這種情況之下,他們說理也沒有地方說去。從正德應城大捷之後的,九邊安定,也開始慢慢的崩壞了。
張璁已經感受這個苗頭了,但是嘉靖卻還沒有感受到。
畢竟,蒙古人這一仗敗的太慘重了,連達延汗都身死了。這十年來,蒙古人都在休養生息,現在恢復了一點元氣,只是在試探,不敢輕易南下。不過這種試探不杜絕的話,下面就會開始一系列的破邊。
蠻夷就是這樣。
但是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嘉靖。
因爲嘉靖最討厭說正德的任何政績,在嘉靖面前但凡說正德一點好處,嘉靖就會勃然大怒深深的厭惡。但是談論九邊安定,又無法不說正德,爲什麼從正德後期,九邊再也沒有戰亂,而現在嘉靖年間,卻又有的蒙古南下的風險?是不是,陛下做的不如先帝?
任何人不敢這樣說。
包括張璁。
在嘉靖的眼中,現在根本是天下太平。連倭亂都平息了。
從嘉靖二年開始的倭亂,已經連綿了好幾年了。
不過,從楊一清到了東南之後,督師數省,創立新軍,剿滅倭寇以來,倭寇就被壓制下去了,不過倭寇真正的被剿滅,卻是因爲另一件事情,就是東雍徵召海盜進攻的淡目國一事上。在東南沿海很多海盜都覺得,在這裡討生活實在困難,還不如去南洋洗白上岸,反正在哪裡掙錢不是掙錢啊?
大股海盜離開,楊一清自然是勢如破竹了。而徐海也被楊一清視爲福將了。
嘉靖看來,現在內外所有事情都平定下去了,朝中沒有人可以與他爭權了。即便是有一些文官不是那麼聽話,但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各地,只有兩廣地區,還有一點點小小的亂事,根本不需要動用大軍,地方官就可以平定了。
還有本來要發生的,岑猛之亂,也在沈希儀的手腕之下,大量的土司都將精力投放在安南北部了。彼此之間爲了爭奪戰利品也是爭鬥重重。所以土司們也都安定起來,小亂子,依舊不少,但是大規模的叛亂卻是沒有了。
東南因爲剿滅倭寇所準備的精兵良將,而東雍正好在南洋窮兵黷武。豈不是上天給予的機會嗎?
東雍島上,只有區區萬餘軍隊,根本不是東南數十萬軍隊的對手,簡直是手到擒來。
這不是大好機會,什麼是大好機會啊?
張璁說道:“陛下乃是天子,行事當光明正大。陛下,想要削藩,自當下令召見雍王,如果雍王不至,再下令征討不遲啊。”
“迂腐。”嘉靖說道:“此事張卿不用在意了,孤已經傳令給楊先生了,只是張卿坐鎮京師,還需要好好配合纔是。”
張璁一時間,不自當該怎麼說了。
大義這東西,看上去不過是虛的,但是有時候也很重要的,所以張璁的意思,應該是站穩大義名分,逼雍王造反,在大義在北京,而如現在的進攻東雍,那麼大義也就在東雍了,這是非常不明智的。
這一點,主要在於張璁與嘉靖認爲,如何結束戰爭?
在嘉靖看來,只要東雍島被奪下來,東雍就無法繼續戰爭了,這個結論在於夏言的奏摺。夏言對東雍島的描述特別之多,並與東雍的其他地方進行了區分,說明東雍島是東雍的根基之地。失東雍島則東雍亡。如果戰事可以一戰而定,那麼根本無所謂大義什麼了。
但是張璁並不是這麼認爲的。
他覺得即便是東雍島拿下之後,以雍王的能力,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區區一些海盜,都要數年才能平定,而東雍的實力,數倍,數十倍於東南沿海的海盜,豈能如此容易平定的。
與其得了一個東雍島,讓東南沿海從此不得安寧,還不如留着東雍,開方海貿,雙方相安無事爲好。
只是嘉靖已經等不及了。他的命令已經下達到了楊一清哪裡,不過,是給張璁一個臺階下而已。
張璁頭嗡的一聲,萬萬沒有想到,嘉靖會說出這樣話來,只覺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行禮道:“臣,遵旨。”
嘉靖看着張璁離開大殿,心中有一種爽快的感覺。
似乎是經過了楊廷和的陰影,嘉靖不希望朝廷之上,有任何能對抗自己的權威的存在,不管是什麼人,而張璁這一兩年以來,以清廉的作風,而且不畏豪強,爲民請命的態度,已經得到了很多年輕官員的信任,甚至後世張居正一系列治國思想,都是從張璁這裡得到繼承與發揚。
所以張璁的權威就日重。
嘉靖覺得他要做些什麼,他決定楊一清只要能平定東雍之後,驚楊一清拉入內閣,讓楊一清與張璁之間去互相爭鬥去。
如今的嘉靖,還不是歷史上,能夠嫺熟的玩弄政治手段的世祖皇帝。不過也能有幾分作風了。只是他萬萬想不到,就在他以爲楊一清對東雍,是手到擒來的,就連朝中很多人也是這樣認爲的,比如的張璁,但楊一清卻不是這麼認爲的。
楊一清面對嘉靖的聖旨,只覺得頭皮發麻,只能在深夜之中,靜靜的沉思。
楊一清很明白,東南沿海的兵力,似乎有數十萬之多,但刨除了衛所兵,還有早已墮落的南京的兵馬,剩下的不過數萬而已,這數萬士卒,還是在沈希儀,與張經當初帶兵的基礎上訓練出來的。再也就是徐海所部,都是一些招安的海盜,能打倒也能打,但是信任問題,是一直存在。
水師雖然積攢了一些船隻,但是與東雍還有很大很大差距。楊一清對平定東雍很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