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銳也算是勳貴的一員,對於正德大規模提升勳貴的權力,內心深處還是讚賞的,毛家才兩代人,尚武之風尚存,而且毛家從毛銳的父親毛忠開始,就注重子弟的培養,常常將家中自己帶上出征,讓下一輩感受一下戰爭的氣氛。
也因爲這個原因,毛忠戰死的時候,他嫡子嫡孫都在身邊毛家一下子死了好多人,要不是這一件事情,伏羌伯這個爵位,未必能輪到毛銳來坐。
不過,即便是這樣毛銳也沒有放棄,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毛江,毛漢帶在身邊,不過,毛銳看自己兒子,實在不成器。
心中難免覺得,毛家從他這一代之後,也變得那種自己看不起的勳貴嗎?
勳貴之中的老人,比如英國公人,看不起伏羌伯毛家,覺得他們是土包子,還是從西邊來的土包子。
而毛家也看不起,英國公這些勳貴,覺得他們不過是一些敗家子而已,作爲大明勳貴居然不會行軍打仗,那怎麼可以啊?
而作爲新進勳貴,其實毛銳對正德皇帝的感覺不錯,雖然他與江彬等人有過節,但是正德皇帝提高勳貴地位的政策,還是很滿意。
夜深人靜的時候,毛銳未必沒有想過讓勳貴回到太祖成祖年間的地位與威風。
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
雖然毛銳同情正德,也有幾分同情雍王,被當今逼得不得不反的程度,但讓他投降雍王是萬萬不能的。
正如他所說的君是君,臣是臣,君臣名分已定,就不能有所更改,否則將來大明每傳一次位,就弄一次兵亂吧。
所以毛銳絕對不允許這樣做。
作爲與國同休的勳貴,或許有一些勳貴已經墮落成敗家子,根本不想什麼家國天下,只是想他自己怎麼享樂,但是作爲一個還能帶兵打仗的勳貴,他的思考方式更多的是考慮,大明天下,而不是那一位皇帝。
既然嘉靖已經坐穩了皇位,即便是雍王再委屈,也不是他起兵的理由。
不管是多同情,真正動起手來,毛銳也不會有一絲留手。
毛江並不懂他父親的心思,見毛銳如此說,他眼睛之中竟然有一絲失望。
知子莫若父。毛銳怎麼不懂毛江的心思,毛江根本不去管什麼天下大局,只是覺得如果毛銳此刻投降雍王,能將雍王推上皇帝寶座,毛江也能成爲第一勳貴,這筆買賣才值了。
毛銳心中暗歎一聲,本想在臨戰之前,給毛江開開小竈,教給他一些行軍打仗的本事,如今看來,即便是教了,他也沒有心思學。
一揮手說道:“你下去休息吧。明日大軍向東,說不定就是一場惡戰。”
毛江還想說什麼,被毛銳一下子堵住了,說道:“是。”
毛銳看着天外漸漸的黑下去的光線,忽然變得憂慮起來。越瞭解雍王的事蹟,毛銳就越是沒有把握。
只是這一戰之中,毛銳沒有任何臨陣發揮的權力,楊一清都已經給他安排好了,就是渡江決戰。
毛銳手中只有戰術上的權力,在戰略上已經被安排死了。。
他能做的就是東行,拔寨而已。
就在毛銳憂慮的時候。北岸碼頭上一片忙碌。
五百龍驤衛終於到了北岸。
黃士龍也登上北岸看看黎子云所部的情況如何。
現在戰線已經逼近了鐘鼓樓,甚至說在於鎮子中央的鐘鼓樓已經成爲前線最堅固的堡壘,上面安置了數十門佛郎機炮,火力就好像是刺蝟一下,讓浙軍根本不敢進攻,繞過此地,從兩邊進攻。
而正北邊卻是一片廢墟,上面好冒着青煙。剛剛火焰還沒有完全熄滅。
當雍軍撤回來之後,黎子云也不管什麼名聲不名聲,從這邊也點起一把火,這把火向北推進。將這一片房屋燒成一片白地。
“你們還堅持下去嗎?”黃士龍還到鐘鼓樓上看着周圍一片發黑的土地,雖然此刻已經看不清楚,但是依稀能夠聞到一股燒焦的苦味撲鼻而來。
黎子云說道:“只要殿下要我堅持,我還可以堅持,今天只不過是沒有想到張經會這麼樣做?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黃士龍-根本不信。
因爲被別人打一個措手不及,本身就是對他自己能力的否定,兩軍交戰,各逞奇謀,能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那是本事。
黃士龍覺得黎子云在硬撐,不過,黃士龍本來就是不是雍軍體系之中,也沒有心思追究這裡,說道:“浙軍主力已經度過姚江了。在這裡堅守已經沒有意義了,明天早上,有船隊來接你們,到時候就可以撤退了。你記清楚。”
黎子云說道:“下官記清楚了,明日一早。”
“既然沒事,我就要回去了。”黃士龍說道,這一夜,黃士龍也不要想休息了,整個雍軍水師所有都必須賣力修補船隻,他也要趕快回去,將他帶過來的水手安排下去幫忙。
“大人,下官有一事請您幫忙。”黎子云立即說道。
“什麼事情?”黃士龍說道。
“大人能不能將我軍的傷員一併稍回去啊?”黎子云說道。
一把大火給黎子云創造不少傷員,而且是燒傷,燒傷很難治癒,最少在前線,在黎子云這邊根本沒有醫生能夠醫治。畢竟前線的醫官只會刀傷。
這也是雍軍大擴軍的後遺症。
雍軍的醫官體系,也是朱厚煌從薛神醫的徒子徒孫之中拉扯出來的,不過,薛神醫的弟子總共纔多少人了,即便有一些速成的醫官,當初也不過是堪堪夠用,但是一擴軍,一般營中,連速成的醫官都沒有了,都是速成醫官的弟子。只會幾個模式,最熟悉的就是刀箭傷,再有就是挖鉛子,其餘的一概不會,燒傷超出了他們的治療範圍了。
爲了應對這樣的局面,朱厚煌不得不在自己大營之中設立醫營,將大部分軍營放在這裡,讓各處將傷員送過來,另外在俞大猷軍中,也有一個這樣的醫營。
黃士龍對這樣的事情,自然答應下來。
就在黃士龍與黎子云商議明日的事情的時候。
張經連夜回了寧波城之中,商討明日做戰。
“什麼,也不做?”張經說道:“大人,這就是你的辦法嗎?”
楊一清說道:“張大人冷靜。”
張經才壓制住自己內心之中的怒火說道:“大人,舉國希望就放在我們身上,如今臨近大戰,您居然讓我們什麼也不做?”
楊一清輕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現在能做什麼?我已經做了我所有能夠做的事情,現在只能買定離手了。成與不成就看伏羌伯的了。”
楊一清很冷靜,冷靜的有一點讓人發冷。
水師已經廢了,即便是楊一清能找到足夠的船,也沒有那些敢於冒着炮火與雍軍水師作戰的水手了。
後者比前者更重要。
姚江被朱厚煌控制,片舟也過不去,雖然相隔一江,不亞於萬里之遙,楊一清連穿個信給南邊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做更多了。
而且臨陣作戰的本事,楊一清自忖未必超過伏羌伯毛銳。他能做什麼啊?
張經也冷靜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拔了北岸雍軍的釘子。”說完就想走。
楊一清說道:“以我估計,這個釘子不用拔自己就要撤走。”
“雍軍人少,我這裡每殺一個人,伏羌伯那邊就少一點壓力。”張經說道。“告辭。”
楊一清目送張經離開,端起茶水,卻感覺一陣冰冷,原來他倒進去的是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