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軍剛剛下馬,所有士卒都不去管自己的馬匹,自顧自的休息,有的人喝水,有的人吃乾糧,有的人解開自己的褲腿,看看自己的大腿,一伸進去手,輕輕一摸,就是一手血。顯然是大腿都被摸破了。
“不對,快上馬。”馬放臣說道。他捏開一團馬糞,立即覺得這馬糞太溼。
剛剛拉下來的馬糞都是溼的,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幹。所以可以觀察馬糞乾溼,來確定時間。
剛剛馬放臣,不過是在騎在馬上微微一看,此刻捏在手裡,才發現,太不對勁了。根本不是那一回事。這馬糞根本就是一泡水。敵人根本沒有走遠,就在附近。
“快走。”馬放臣說道:“這裡有埋伏。”
其實也不是多嚴密的埋伏。
福建本就多山,雖然臨近海邊的山少一點,但也不是如同華北平原一望無際,而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山區分割着視線。
仇華帶着身邊的騎兵就隱藏在一處溝壑之中,遠遠的望去,根本看不見這裡面會有人。
彼此之間可以說太近了,近到了馬放臣這一句話,不僅僅雍軍能聽見,連仇華他們也都聽見。
“上馬,殺。”仇華帶頭上馬,一踢馬腹,本來側臥在仇華身邊的馬兒,瞬間站起來,一躍而起,跳上了平地,一馬當先殺了過來。
仇華親兵的速度,比仇華還快上一點。
不過,一會功夫,他們就衝到了仇華身前,勢如破竹的衝進雍軍之中。
雍軍正在一片混亂之中,有人正在上馬,有的剛剛下馬,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仇華所部不過,不足百人,但是卻好像是一把尖刀一樣,狠狠的捅進雍軍之中,一時間人仰馬翻。
這樣的崩潰,即便是李良欽也無能爲了。
李良欽即便是再厲害,在對待騎兵的時候,也吃了大虧。
爲什麼?是因爲,騎兵做戰,從來不是依靠人力,大多的時候都利用馬力,李良欽再厲害也是一個人,連人帶馬狠狠的撞過來。李良欽只是硬接一招,就覺得手臂生疼,好像要從身上狠狠的扯下來一樣。
就知道不能,也不敢硬接了。他只有左右躲閃,不過當馬匹速度一降下來,他也抓住機會連殺數人。
“走。”仇華見好就收。他知道他要做什麼,不是打一場大勝仗,而是要趕快離開這裡。
這一戰,快進快出,從開始到結束也不過一刻鐘上下,但是給雍軍留下了滿地的狼藉。
李良欽不用來,就知道這一戰,雍軍損失百餘人,而且是百餘騎兵。雖然這些騎兵太過業餘,但是業餘的騎兵,也是騎兵,是雍王朱厚煌費了大力氣弄出來的。這一下子傷亡慘重,朱厚煌想要再次重建騎兵,恐怕就要從頭開始了。
仇華沒有去想身後會如何。
他快馬加鞭,在第三日,來到了福建與浙江的交接處,分水關。
分水關是福建八關之一,是福建東北與浙江的重要的通道之一。仇華一進入福建,就主要到這裡,他餘留了退路,放了個千戶在這裡。
不過,這個千戶不滿編,僅僅有數百人。分水關,本來就應該是附近的衛所把守,只是衛所荒廢,這裡就沒有人了,仇華也將附近衛所士卒全部拉來,大概有千人左右。再加上分水關,本來就險要,所以說,已經足夠了。
“籲”清晨的分水關,沐浴在晨光之中。青色的磚石在陽光之下,看上去有一種森森的古意。
仇華長長出了一口氣,來到這裡應該就快安全了。
他剛剛路過桐山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桐山堡,還沒有被雍軍佔領,顯然是雍軍的兵鋒還沒有來到這裡。
“只要過了分水關,我就進入雁蕩山之中,想來雍軍也抓不住我吧。到時候就安全了。”仇華心中暗道。
其實現在仇華向山中一躲,一時半會兒,雍軍也抓不住他的,但是福建山找不到直通浙江的道路。
當然了世家本沒有路,走的多了也就成了路,如果硬生生想趟出一條路,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人命,他身邊的家丁,也不知道能活下來多少個。
有些山間小道,或許可以一人行走,但是絕對容不到這百人馬隊。
但是過了分水關,如果走大路,去溫州,自然是一條坦途。當然了,現在這溫州已經落入雍軍之手,自然是去不得的。但是卻可以穿過山間小道,去處州府。
處州府處於羣山之中,交通不遍,對雍軍來說,得之不足以廣地,失之不足以影響大局,想來相當一段時間,雍軍不會來攻這裡,只會北上。
“開門,快開門,沒有看見仇將軍回來了嗎?”不用仇華開口,就有親兵,上前叫門。
分水關的木門沉重的推開了。
咯咯吱吱的聲音,好像是木門好久沒有動了。
門一打開,仇華就在親兵的簇擁之下,打馬入了分水關。
只是剛剛入關,就聽見後面咚的一聲碰撞之聲,大門居然關注了,仇華忽然覺得渾身一冷,大叫一聲:“不對。”
生死之間的直覺告訴他,這裡有問題。
仇華打馬衝出城門,卻看見城門外,一隊隊士卒在擡着火槍,還有裝填好的佛郎機炮,在鹿角距馬之後,死死盯着仇華。
這些人根本就是雍軍。
“仇華,好生下馬受降,我們能饒你一命。否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一個雍軍將領說道,他是黎子云,說起來與朱厚煌還有幾分親戚關係的。
當初在清化的時候,鄭氏阮氏推出一個小皇帝,但是在佔據升龍之後,朱厚煌權衡利弊,選擇了升龍小皇帝,而清化這一支黎氏就成爲黎氏小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故而朱厚煌就將這一支遷到了呂宋。
而這一支黎氏之女,有一個在朱厚煌的後宮之中,名爲大黎氏,與現任小皇帝的姐姐小黎氏相對。
而黎子云也算是這一支出身,按輩分應該稱呼朱厚煌一聲姑父。他本是安南營將領,但大舉擴軍,將領不夠用,大批量安南營的軍官,乃至於整個營本身,都編入雍軍之中了。黎子云纔有出頭之地。
仇華哈哈大笑,笑聲之中,充滿了淒涼之感,說道:“兄弟們,跟我一起去死吧。”
他是萬萬不肯投降了,且不說世代家門,世受皇恩,單單說家眷都在甘肅,而且他也不看好雍軍能夠成功奪權。
寧可死留清名,也不願意投降之後,雍軍戰敗的時候再次處於現在的處境之中。
“殺。”仇華拍馬衝出來。
黎子云見狀,立即下令說道:“開火。”
“轟。”的一聲,無數火槍之聲,夾雜在佛郎機炮聲之中,打了出去。瞬息在前面數十米的距離之中,掀起了一場鋼鐵風暴。
人馬俱碎,這種形容陌刀的話,來形容這火器的威力再合適不過了。
硝煙過後,黎子云面前再也沒有一個活人了。
黎子云上前,來到了仇華面前,此刻的仇華不知道身中極彈,渾身上下都是鮮血,根本看不清楚本來面目,要不是他的盔甲比較特殊,否則根本忍不住他來。
黎子云心中暗道:“果然不負一走着一趟。”
劉伯臣攻下福州之後,就派黎子云南下,打開與主力的陸地通道,黎子云一路根本沒有遇見什麼像樣的抵抗,正好將仇華堵在這裡,算是天下掉下來的功勞。
“來人,將他的頭顱取下來,快馬向殿下請功。”黎子云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