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綺立在建德宮殿外,摸摸心口,一顆心還在突突亂跳,驚悸不定。
興平長公主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說笑,她只覺得耳邊嗡嗡的有聲音,卻聽不進她在說些什麼。總是有驚無險,難怪世人要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賭上這一把冒死闖宮來面聖,哪裡能探出皇上真正的憂思呢?
其實,進宮前她就一直在猜,皇上暴病不起,一定是遭逢什麼突變,尋常的若是中風也不容易。她曾推測是魏太師狗急跳牆對皇上下手,或是下毒,或是bi宮軟禁……若是如此,怕她半年來爲父申冤所付出的一切都要付之東流;再有,就是皇上已無力應對眼前局面,要不得已要面對,只有託病不起。西府告御狀,玄慎那帝王豪氣鋒芒內斂於一層淡淡的憂鬱容顏下,似乎是臥虎,遲早要抖擻毛髮虎嘯深林,爲什麼引而不發,定是有所顧慮,就是她推算出的,就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果然如她所料,這纔是一針見血,手到病除。想到這裡,自己都有些沾沾自喜,嫣然一笑,志得意滿,搖搖擺擺就要出宮去。
“閃開,閃開!攔路者格殺勿論!”
一陣叫嚷喧譁聲,兵器碰撞錚錚的聲響,慌得興平長公主緊緊抓住湘綺的腰間玉帶,閃去她身後。湘綺一手護着身後的她,尋聲望去,驚叫聲中有人高喊:“定王千歲,不可!”
“定王千歲!闖宮可是死罪!”
湘綺驚得眼眸放亮,心中暗驚,難道是定王玄愷闖宮而來?
錦袍繡服頭束金冠的玄愷提劍衝到眼前,氣勢洶洶,如暴躁的ru虎下山,一頭大汗,恰同湘綺對面。
一見湘綺,反是驚了:“小杜,你……你在這裡?”玄愷一臉驚愕。
“八哥哥,你這是做什麼?”興平又氣又驚跺腳責怪。
玄愷將手中冰刃一拋,戳在地上,那寒光一晃一晃隨着劍身搖曳,嚇得小太監們齜牙咧嘴。玄愷疾步上前一把拉過湘綺的手腕,手一用力,,卻不想他的手那麼有力,將她的肩緊緊箍住按在眼前,如釋重負般呢喃自語
:“嚇死本王了,他們只說你被太后傳進宮來,他們說……,還好,平安無事,太好了!”他一把將她摟進懷中,定睛望着她。慌得湘綺掙扎。
那忘乎所以的話語,終於喜極而涕,眼中閃爍瑩瑩淚光,咬牙說:“若是你有個好歹,本王就同他們拼了!”
“她”是誰湘綺不知道,但終於恍悟,玄愷提劍發瘋而來,是爲了她,是誤聽人言,以爲遇難。
興平長公主被唬住,嘟個嘴不服氣地上前扯扯玄愷的袍袖說:“呆頭鵝狀元郎是平兒帶進宮的,狀元郎可是興平我的師傅哎,你摟摟抱抱的算什麼?八哥哥對四哥哥都沒這麼親熱過呢。”
湘綺羞愧難待,一把推開玄愷向後閃了一步,不想她這一推過重過急,又讓玄愷措手不及,玄愷一個側歪就向白玉石階下跌去,眼見後腦着地,嚇得湘綺忙去拉他,卻同他一道跌滾去地上。虧得玄愷是武將,要跌在玉階上的瞬間一腳用力一踹蹬,抱住湘綺跌滾在殿前庭院中。
她壓在他身上,只覺得身下各位柔軟,那張冰涼的臉兒貼緊她是肌膚細潤如玉。她的心跳得厲害,他不肯放手愣愣地望着她,她忽然覺得這姿勢很狼狽也很傻氣,掙扎欲起,他卻急惱道:“你可知道我聽說這消息,一路從重光門殺闖進來就是爲了救你。”他伸手要去摸她驚愕的面頰,只是那手上沾了血跡。
“你,流血了?”湘綺一把握住他探到面前的手,那手背上一道口子,正在滲出血珠。驚得心噗噗悸動不定,如何也沒料到出此意外,也不想玄愷竟然爲救她而闖宮,忘乎一切。
玄愷呵呵地笑了,看看自己的手說:“不是傷,是記號,四哥說,男兒長大這些年,老天總要在他身上做些記號。”
說罷哈哈大笑翻身而起,就聽一陣腳步聲,一人陰陰的聲音問:“這是耍得什麼把戲呀?”
“母后娘娘?”玄愷一個翻滾起身又跪地見禮,動作瀟灑利落。
湘綺也忙整頓衣冠跪地迎鳳駕,垂個頭不語,筆直了背如個有擔負的男兒。
“呦,本宮還當事何人在殿外喧譁,原來是狀元公呀。聽說,你用江湖偏方治癒了皇上的病症?”魏太后陰陰的話語,上下打量她。見她面頰如玉,蹭了幾摸泥土在面頰,可巧同玄愷那花貓臉相映成趣。
“微臣惶恐,微臣僥倖。”湘綺最是痛恨這些冠冕堂皇的應承言語,無奈高中後屢屢有人教導提攜她熟記這些“護官符”。
“嗯,惶恐是好的,惶恐就不敢胡作非爲;僥倖嗎,倒不好說,怕若是做出違背綱常穢亂宮廷的事,就未必那麼僥倖了。”魏太后含着拿捏的笑,額頭梅花瓣點額一動,眉頭一揚,一字一頓問高公公:“高公公,可記得,先太子身邊的那個少年才俊謝少傅是如何被先皇賜死的呀?”
高公公一頭冷汗,偷眼掃一眼定王玄愷,啼笑皆非的表情溜溜地說:“那謝少傅品行不端,勾引先太子,有那斷袖之好,被,被先皇賜死,千刀萬剮!”
湘綺起先還含混不解,卻見玄愷勃然大怒道:“太后娘娘莫要信口雌黃,玄愷同狀元公行得端,坐得正,憑什麼肖小構陷!”
湘綺都不想他如此膽大妄爲,那番話出口肆無忌憚,眼前好歹是鳳宮之首,當今太后娘娘,竟然玄愷毫不顧忌。難道真如傳言,玄愷並非太后親生?可如若定王不是太后所出,太后如何這般容忍姑縱他?
小太監從殿內匆匆跑出來傳旨道:“八殿下,皇上有旨,着八殿下跪在殿外聽候發落。”
玄愷毫不遲疑一抖前襟跪地。
高公公這才慨嘆一句:“八爺這皮肉是又緊了?”
湘綺曾聽人講,宮裡這些老太監都如老樹上的烏鴉,都是成了精的,比主子還要厲害幾分的。
高公公又掃一眼湘綺,轉去那摟着太后爲定王求情的興平長公主賠笑說:“長公主千歲,還是帶狀元公速速出宮去吧。若是走得晚了,這《山海經》就講不完了。”
興平長公主眸光一轉,翹起櫻脣不依道:“呆頭鵝狀元治好了四哥哥的病,母后和皇嫂必須要有封賞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