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柯帶了姐妹二人去釣金尾鯉魚,三人掉入溪水中如被雨洗般狼狽,相視大笑。
卓柯狩獵架火烤野雞,烤得嬌,嫩給姐妹二人吃,大快朵頤。
待第二日打來野兔,卓柯要大顯身手去烤兔子時,偏偏雲錦是個菩薩心腸,千方百計阻撓就是要爲那野兔醫傷,不許卓柯傷它。卓柯無奈苦笑,把玩一張弓對湘綺道:“如此下去,我們可不是要被餓死?”
湘綺也嬌嗔道:“阿彌陀佛,我們隨行有楚楚這麼個吃齋唸佛的,便入鄉隨俗,不如吃些野果子青菜也是好的。”
卓柯聞聽叫苦不迭,惹得湘綺暗笑不止。
玩耍過幾日,回到客棧,幾位同科相繼來約湘綺去吃酒。
幾杯酒下肚,考生們無話不談,說起朝廷已經下旨,擇期另考,改在本月十,六。
衆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都稱讚皇上聖明,大罵樑閣老等考官利慾薰心貪贓枉法。
湘綺忽然記起卓柯的話,心裡卻不由犯起嘀咕,他也懷疑胡大化是否就是主謀,但她毋寧胡大化是罪魁禍首,此事如此甚好。但父親的冤仇,卻沒了線索。
“這位可是杜公子?”小二上菜時在湘綺身邊低聲問。
湘綺擡頭,詫異小二如何知道她姓氏,想是兄弟們一口一句“杜賢弟”被小二聽了去?
“正是!”湘綺應。
“門口有位胡公子求見。”
湘綺暗自尋思,不併記得認識什麼胡公子。
小二說:“年紀不大,是位少年相公,自稱是杜公子的世交,要尊公子一聲世兄的,請公子移步過去,他一身重孝,不便近前。”
湘綺滿心狐疑,還是遲疑問:“我在京城並無親朋,可是認錯?”
小二唯唯諾諾地退下,不多時又回來道:“那位小公子讓轉告杜公子,說前日杜公子還曾去造府拜望過他家的大人,只是人有旦夕禍福,他家大人沒了,來向公子報喪。”
幾位同考的舉子連聲喊着:“晦氣!晦氣!”交口怨怪道,“可見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報喪如何報到
茶寮來了?可是來追着討幾個銀子的?”
湘綺眼前一亮,立刻想到一人,胡大化!
胡大化的次子胡毅風文靜靦腆,清秀的模樣,慌張時雙頰帶出層淡淡的羞紅,只他顴骨微高,人卻頗瘦,只顯出一雙眼深幽碩大。
胡毅風未語先淚,在屏風後的隔間裡,眼淚潸然。
“家父,被人毒害而死!”胡毅風跪地摧胸大哭失聲,身披粗麻衫,腰纏麻帶,那森冷冷的陰氣令湘綺打個寒顫。如何,胡大化死了?如此之快,令他措手不及。
猛然間,一個念頭,這胡大化是真死還是爲逃避罪責詐死?只是過多的事情趕去一時發生,胡大化在科場舞弊欺君重案落網後突然暴斃,她不得不心存疑慮。
湘綺心中自有提防,淡然笑道:“胡大人身居要位,何人爲何事害胡大人?想是什麼事想不通,一時間……”
“祖母下月初的壽辰,家父一直忙於CAO辦,如何肯在此時尋短見?”
“家父言講,科場舞弊案,他雖難辭其咎,但他不過是拔橛的,真正偷驢的人在作壁上觀,但他無奈何又要做,不得不做。”
胡毅風望着她,堅定的話語:“此人就在小姐身邊……”
湘綺起初並未醒悟那“小姐”二字是稱她,還在尋思那幕後真兇在哪位“小姐”身邊。
“譚小姐,那真兇就是今科的巡考官-卓柯。”
猶如炸雷轟隆隆響在耳邊,驚得她魂飛魄散,心撲楞楞地悸動不停。卓柯?如何會是他?彷彿是癡人說夢,湘綺心中暗笑,卻忽然奇怪,難不成胡大化已看穿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譚大帥之遺孤,是女兒身?心裡就更是後怕幾分。
胡毅風泣不成聲,哽咽道:“家父因科舉舞弊案被大理寺收審,隨後放出,那日是被他卓柯邀去喝酒,回府後就神色慌張,喊了我叮囑道,速速逃跑,跑得越遠越好,他還收藏了當年被國舅爺燒燬的一些書函,是同昔日譚大帥冤案相關的證據;更有他在糧道供職時,朝中重臣貪污軍糧的賬目,足以證明是譚大帥的冤枉及此案的內情。只是當
初以一家老小身家性命相bi他,改口陷害誣告譚大帥的人,正是定遠侯的二公子卓柯。”
湘綺聞聽大驚失色,面上如遭霜打,一成青灰毫無血色。
胡毅風道:“是卓柯命家父回京後,一口咬定是譚大帥投敵誤國。家父原本不肯,卓柯便親自策馬奔去拒馬關在家父返京中途攔劫,威逼利誘。家父念及一家老小性命,況且他不告,自有旁人,譚大帥已是在劫難逃。家父還想保住自家性命,一時糊塗只得就範,不想一錯再錯,萬劫不復。如今,怕是此案露出馬腳,朝廷中同權勢傾軋,有人苦苦糾纏要查清此案。家父心慌,求助於卓柯,可是卓柯,假意應承,卻暗下毒手。家父路上險些遇刺,糕點吃進又吐出,竟然毒死狗。他惶惶不安,家中祖母年邁,幼弟未成年……”
那胡毅風的言語字字血淚,又不似是謊言。
“家父囑咐我,若是他有個好歹,就逃走尋找譚小姐,將此事內情稟明。毅風懦弱無能,卻還明辨是非。爲父申冤,姐姐你一巾幗女流尚且如此,毅風責無旁貸!”
聽他忽然叫一聲“姐姐”,湘綺不由心動,想胡毅風不過同小弟壽奴相仿的年紀,卻要擔起家門復仇的重擔。
若果真如胡毅風所言,卓柯他是人是鬼?湘綺委實一驚,整個人呆立在那裡,頭腦霎時間一空,彷彿沒了任何的想法。她怔怔地,只聽了不做搭話。
“姐姐,你莫信了卓柯。卓二公子,心思細膩,手段狠辣,遠非你我所能料。大年裡來府上談笑風生,親若自家人,如今害我滿門不擇手段。他們要殺我滿門,將這罪名都扣在家父一人頭上。聽家父說,卓柯同譚大公子有嫌隙,似乎是譚大公子手裡握了卓柯的什麼罪證把柄,卓柯才除之而後快。如今死無對證,他們還要將胡氏滿門孤兒寡母流放,慘絕人寰!”
湘綺默然,風吹起粗麻簾幕,戲弄她頭上的襆頭,她靜靜思量這些話,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不該猜疑他,只是殺害父親的兇手,胡大化難辭其咎。
她牙關裡狠狠擠出幾個字:“那鐵證,現在何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