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無邊的寂靜。偶有夜風呼嘯而過,捲起許多殘枝落葉,將破舊的廟門吹的嘎吱亂響。卓柯鋪些柴草在地上,當做晚上安寢的地方。忽然一陣陰風呼嘯而過,寒意頓生,凍得他一個激靈。
卓柯反是慌忙背過身解下袍子,佝僂個身子,自己只剩一襲輕薄可見肉的絲綾衣褂,卻將袍子解下披在魏太后身上說:“太后娘娘,夜寒,將就了禦寒吧。”
“不冷,”魏太后說,牙關嘚嘚亂顫已難成聲。那袍子卻不容分說搭在她肩頭時,她只覺一股暖意直襲心頭,轉念一想,這小孩子倒也有些眼色,是個伶俐可人兒的。
卓柯不緊不慢地說:“臣不是因爲看是娘娘,而是個男兒都該在天寒地凍之時將個衣衫脫給女子禦寒的,如此小事都不能爲,就妄爲丈夫了。
這話說得語音平緩又滿臉憐惜,彷彿太后便是那嬌柔的女子,而他就是那該當憐香惜玉的男兒一般。那話音暖暖的,敲在她心裡時,她面頰露出笑意。
魏太后指尖回暖,擡眼打量卓柯時,他卻立去了殿堂外,門被風吹開時,只看到一道長長的身影投在門口處烏亮的油磚地上。
“卓大人,哦,本宮叫你小柯子可好?也不顯生分。”太后自嘲的笑笑。
“太后娘娘擡舉了。倒是臣誠惶誠恐了。”他嬉笑着答,毫無拘束。
一陣狂風吹來,廟門吹的吱呀亂響,寒意陡生。卓柯單衫瑟瑟,打個噴嚏。
魏太后守了火堆,周身回暖,看一眼殿外吩咐說:“小柯子,你進來陪本宮說說話,也要加些柴火,這柴禾總在崩火星子。”
“是!”卓柯進殿,跪坐在火堆旁側頭俯身,認真的攏火。
火光映亮他那層薄薄的貼身內單若隱若現緊實的肌膚,神秘誘人又無一絲贅肉,竟然身材挺拔玉樹臨風如此,寬肩窄腰,身材健美如小豹子,渾身上下都透露着年輕男兒的陽剛氣。那錯落有致的肌膚體魄,令魏太后忍不住愕然的凝視他多看了幾眼,又忙低頭看地,不由負罪般。
“阿嚏,阿嚏!”魏太后連連幾個噴嚏,一陣大風吹開殿門,嘩啦嘩啦的亂響。陰風颳過,四周響起莫名的怪音。
“啊!鬼!”魏太后驚得嗖的一下抱住了卓柯的腰,卓柯寬慰她說:“娘娘莫驚,待臣前去看看。”說罷咳嗽着起
身提了寶劍來到門口,四下望去,天上稀稀拉拉下起雨,雨點越來越大,打在屋檐鐵馬響個不停,凌亂的聲音雜沓在雨聲中。
“是下雨了。”卓柯說,他原地踟躕。聞到一陣怪異的潮味,忽然大喊:“不好!”
原來天井裡的柴禾盡溼了,再無法生火,可怎捱得過這淒冷的寒夜。
魏太后瑟縮了身子喊:“你,你回來,你,不要管那柴禾,怕是天劫,回來。”
卓柯依言回來,與她對坐。二人守着僅存的柴禾,終於化作餘燼,星星點點的火紅一點點熄滅,四周漸漸冰涼。
魏太后已是渾身發抖,牙關打顫。她居深宮多年,很少受這風餐露宿之苦。她的身子漸漸向他靠攏,不由自主地,彷彿那身軀有着無盡暖意與引力一般,吸引着她靠近。
她的身體貼上來時,他驚了一下,心跳驟然快了起來。可他並不動,只覺得那柔軟而冰冷的身體一點點,一寸寸地貼靠上來。
那隻手在他背後遊移,繼而是肩膀,前胸。漸漸地完全貼靠在他懷裡,他也不再拘謹,一把抱住冷的瑟瑟發抖的她。
卓柯和魏太后抱去一處取暖,魏太后疲倦時,頭扎他腋窩下,漸漸睡着,也有小鳥可依的模樣。
他身上幾乎可以聞到男人的陽剛味道,令人不忍鬆手的。她就那樣抱着他,彷彿又回到少年時,在先皇的懷裡,也是這般情義纏綿。
他輕輕撫摸她那三千秀髮,動作輕柔,滿是憐惜。
她頓了頓,應景的情語在夜風中響起,“你,不嫌我老?”
“老的不是人,軀殼是假的,老的不是心就好。”他的語音柔潤溫存,飽含憐惜,擁她柔軟的身子在懷中。
她溫然一笑,輕柔地伸手,沿着他細膩的脖頸一路向上撫摸着,不放過一寸肌膚。在他油潤白淨的面頰上游移着,彷彿愛侶間的親暱。
他雖然驚慌,不想竟發展的這樣快,卻並不躲避,只貼在她身上。
魏太后饒有興致地問:“你個小東西,初見你,就覺得伶俐可愛非同尋常的。”
卓柯賭氣般抿嘴道:“臣不是小東西,是堂堂男兒,戍邊大將。”
後面的話沒出口,就被魏太后笑了去。她笑一陣,忽然問:“人人都怕我,說我是嗜血的女魔,你就不怕我殺了
你?”
卓柯悠然的梳理垂在腰窩的長髮,擋風取暖說:“我對皇后無害,如何要殺我?說這些話的人,怕心裡有鬼纔是。”
他說的隨意輕巧,似乎絲毫未被威懾到。魏太后品味這幾句話,點點頭。又問:“如何他們都不隨來,只你一路跟了我。”
“哦,原是家兄吩咐保護娘娘寸步不離的,護衛娘娘是臣的本分,離去了才真真該死了。”
魏太后又滿意的點頭,只凝視他,那魅人的桃花眼在火光中幾點亮,垂下長睫翹翹的有些羞怯,貌美如花一般,惹得她情不自禁去撫摸。孤男寡女身處荒郊古廟雖是不該,但她總不想錯過眼前的美景尤物,彷彿花開堪折直須折,不想辜負這良辰美景,就無聲的撫弄他。
他釋疑般說:“卓柯生在侯門,卻十分落寞,但凡家裡有個姐姐照顧多些,就會貼去不鬆手的,府里人人笑話的。”也是緩解這眼前兩人貼靠在一起的尷尬。
“那你母親呢?”太后忍不住問。
“她?”卓柯苦笑,又無奈道:“她十分疼惜我,只我兄弟兩個,我是她頭出的孩子,自然珍惜的。只是我,心裡有個結。府里人人知道都諱莫如深的不肯講,但是人人心裡的結。”
“哦,聽說你和那大學士卓梓並非一母所生?”魏太后問。
“我母親是大哥的親姨娘,嫡親的姐妹二人。聽人說大娘很美很賢惠,生了大哥就CAO持家務伺候舅姑忙得不停,無瑕伺候侯爺。不知如何的,我娘,那時還待字閨中,就和爹爹懷了我。”
說到此處,卓柯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望着門外的暗夜,側過頭,那失落的神色如暗夜走失的孩子般無助迷茫,帶了恐懼的目光直勾勾的在暗夜裡搜索,他喃喃着,像是講給她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好端端的,爲什麼去勾引人家的男人,還是自己親姐夫。聽說我娘是小妾生的,後來外公家家道中落,大娘怕她吃苦才接來侯府小住的。接來府裡不過半年,就睡去了爹爹牀上。我曾百思不解,怪是爹爹移情別戀的,只是這一個巴掌總是拍不響的。就這樣,大娘含憤一病不起,去了,死時候拉了孃的手說‘從小到大,你喜歡的,我都給你,你要善待我的兒子’,便是如此,大哥還是去了雲鵠書院。”他眼底含淚,那淚水搖搖欲墜,卻被他生生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