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出王府住對月的事,幾天前,盧八娘就與司馬十七郎商量了。
盧八娘當時就想到了,“我想盧府不會接我回去的,就讓孟表兄出面接我到山莊住一個月,對外還可以說山莊是孟表兄送我們夫妻的。那個山莊就在翠薇山北麓,離避暑山莊很近,你行事也方便。”
“那自然好。”司馬十七郎問:“孟表兄肯出面嗎?”
“他早就答應母親照顧我了,一定不會推脫。”
想到上次見到孟白時他的熱情,司馬十七郎放心了,他猶豫了一下又問:“我想帶着師兄一起去,可又不好把師傅一個人留在京城,不知你莊子裡有沒有地方讓師傅住?”
司馬十七郎的師傅瘸了一條腿,平時有些事情也不太方便,他不放心是正常的。盧八娘願意看到一個知恩圖報的十七郎,就熱心地說:“莊子雖然不大,但再多些人也沒問題。另外我還有幾個下人在那裡,身手也不錯,郎君要用,只管讓他們跟着。”
就是當金吾衛,司馬十七郎手下也要有一些人的,如今他只有一個平安,確實不夠用。這也是他要帶師兄出門的原因。盧八娘把自己的手下塞給他,既幫了他的忙,也能擴充自己的勢力。
在司馬十七郎的認知裡,娘子是與他一心一意過一生的人,所以他並沒有一點的懷疑,而是高興地說:“那可太好了,桃花的功夫就不錯,想來娘子手下還有能人呢!”
“桃花爹也在莊子裡,還有些會功夫的、會做生意的,郎君自己選吧。”盧八娘擺出一副一心爲司馬十七郎着想的樣子說。
當時司馬十七郎歡心鼓舞,對自己的娘子的諸般喜愛之情難以表述。他雖然能夠自由地出府,但若是有理由到完全能脫離齊王府的地方一個月還是讓他開心不已。今天孟白過來了,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
在王府的花園裡,他們遇到了司馬十三郎。看到孟白後,司馬十三郎那張蠻橫的臉變得非常古怪,彆彆扭扭地打了個招呼後,他便帶着一干人手中拎着桶罐之類的東西下去了,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相視一眼,若不是把孟白請來,這次對付他們的就是黑漆了,這種東西味道真難聞。
孟白是右軍將軍,司馬十三郎就是再蠢,也不敢在自家裡潑右軍將軍一身墨漆,就是他敢,下人們也會阻攔。
於是盧八娘帶着司馬十七郎和孟白去了山莊,這個莊子在翠薇山北麓一座小山峰的半山腰。離大路很有些距離,又完全被樹木掩映在其間,外人很難注意到。
就是到了近處也非常不顯眼,好似一個平常富家翁的院子,進了裡面雖然碧樹蔭蔭、鮮花處處,整齊潔淨,卻也沒有太特別的東西。唯有真正入住進去,才能知道這莊子裡的妙處。
每一處都那樣讓人感到舒適自在,最特別的是每個院子裡都有一間屋子,將山溪的水引入其間,洗澡、沖水非常便利。司馬十七郎坐在石頭鑿出的大浴盆裡萬分吃驚,匆匆洗了洗就出來問盧八娘,“這水是怎麼引進來的?”
盧八娘笑着說:“修莊子時請了個巧匠,山溪水不只是在地面上引出一條小溪,還有一條暗流,用粗毛竹打通關節,連接好,外面用浸了漆油的繩子捆緊,從地下引進各院子再引出來。”
“這辦法卻是想絕了。”司馬十七郎讚道。
“莊子修在半山處,引水自然方便,”盧八娘說:“其實這不算什麼,本可以同時再修一條通道,用陶瓷管子將熱水也直接引入,那樣洗浴時就不需提熱水進來了。不過因爲花費實在太大,並沒有做成。”
司馬十七郎讚歎不已。其實用竹子引水並不是盧八娘想出來的,是這時早已有的技術,只不過很少用在日常生活上而已。而且在漢時,就有用陶瓷所做的沖水馬桶。盧八娘也不過是因勢力導,加以應用而已。
司馬十七郎也看出了這山莊正是盧八孃的手筆,並不奢華,山莊所用物品大都取于山中,並無名貴花草、珍禽異獸、奇石妙景,但卻以自然美觀、舒適乾淨、自在方便爲目的,估算一下修建山莊時間,還應該是在娘子回京前兩年就開始了,更覺出娘子思謀甚遠,心裡佩服不已,又稱讚了娘子一番。
“祖父早就說要我回京嫁人,沒什麼高瞻遠矚的。而且建這莊子花費並不多,就是這山地,因爲在北麓,又沒有溫泉,價值也不高,只一點可取,聽說在盛夏時,山莊裡也有山風吹過,非常涼爽。我也是第一次過來,明天我們再細看看,有什麼不好之處再改。” 盧八娘卻不以爲然地說着,梳洗後對司馬十七郎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拜見了師傅、師兄?”
司馬十七郎點頭稱是,“我們先去看看他們也好,不過總要先去拜見孟表兄。”
盧八娘便與司馬十七郎先到了孟表兄的院子,孟白也剛剛洗浴過,聽他們過來,披着頭髮就出來迎接,聊了幾句後便嘆道:“若是能有熱水管子就好了。”
司馬十七郎驚異地說:“你們可真是表兄妹,剛剛娘子還說本可以再做一個熱水的管子,但因爲花費太大而沒有成。”
孟白一笑,“可見我們都是孟氏的血脈了。”
聽說孟氏當年的富貴,就是皇家也要遜色三分呢,孟白和盧八娘竟從骨子裡與他們的先祖一樣,司馬十七郎作爲皇孫再一次欽佩萬分。
孟白又挑剔道:“這院子裡景緻只是一般,又都沒有個名字,說起來都不方便。”
盧八娘立刻就把這個任務交給孟白,“表兄學富五車,擬幾個名字還不是輕而易舉?”
“不若就請表兄幫我們題了莊名?”司馬十七郎笑着說:“有了表兄的題款,那纔是不勝榮幸。”
盧八娘看着孟白尷尬不已的臉,只得將笑意藏在心裡。別看孟白前世是文科生,可是他卻寫得一筆爛字,尤其是毛筆字,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到了這裡後雖然勤加練習,進步也很大,但還是比起土著差得遠了。所以孟白在外面從來不寫字,他做詩也只是吟出來讓別人記錄,司馬十七郎還不知道這個秘密。
孟白看盧八娘臉上雖然沒帶出來些什麼,可是眼角卻微挑,斜過來一眼,就認定她在嘲笑自己,便說:“這莊子是表妹的嫁妝,還是十七郎題字更合適一些,我這邊說着,十七郎寫,有什麼不合適的大家再斟酌。”說着讓小廝將筆墨等物準備出來。
司馬十七郎覺得孟白所說不錯,但又對盧八娘說:“娘子的字遠勝於我,不如娘子來題?”
盧八娘所寫的字全部都燒掉了,她從不打算在世上留下自己的墨跡,於是擺手說:“你可見過女子題字的?還是郎君寫罷。”
司馬十七郎便執筆立於一旁,孟白便說:“此園雖在山野間,但景色頗爲可觀,不如就稱大觀園吧。”
盧八娘見司馬十七郎認真寫了下來,正頜首稱道,氣得轉身離開,去看池塘裡的錦鯉。過了一會兒,司馬十七郎走過來說:“孟表兄才高八斗,只聽他擬的幾個名字就不同凡響,娘子怎麼就走了?”
盧八娘只有說:“剛剛管事找我問些事情,我便出來與他們說清楚。至於名字,有你們二人,我自然放心。”到底還是關心地問了一句,“擬的什麼名字?”
“山莊名爲滌塵,我們住的叫華清院,還有流香澗、綴錦閣等。”司馬十七郎一一說給盧八娘聽。
盧八娘自然聽出孟白與自己開玩笑,暗諷自己有潔癖、又像楊貴妃一樣體形偏胖,心裡一笑了之,只要不叫大觀園她就沒什麼受不了的。又聽司馬十七郎說:“我倒覺得大觀園要比滌塵山莊好一些,可孟表兄卻又說不好。”
“還是聽孟表兄的吧。”盧八娘趕緊打斷司馬十七郎。
“那好,”司馬十七郎對文學並不擅長,又是個大度開闊的人,聽娘子這樣說,也就不再糾結,說:“等有了時間我就把這些都寫出來,讓他們拿去貼好。”
兩人說着話到了池師傅住的院子,沒等盧八娘行禮,池師傅和池樑已經過來給他們夫妻請安了。盧八娘以前聽人說司馬十七郎與池家叔侄間很隨意,以爲他是將他們當成至親,所以提出前來拜見。如今自然明白司馬十七郎畢竟是皇孫,就是與師傅師兄關係再好,也是把他們當成下屬的。便對池師傅還了半禮,受了池樑一禮。
大家坐下談笑了幾句,盧八娘巴看出池師傅是個忠厚老實的人,池樑雖然油滑了些,但人還不壞,只一心跟着司馬十七郎謀個出路,便就存下了交好他們的心思。
最後在新命名的華清院裡,盧八娘把山莊裡的人引見給司馬十七郎,特別是桃花爹、徐進、陳勇幾個人,“這些人都跟隨我多年,忠心不貳,郎君有事只管吩咐。”又說:“莊子裡還有一位老大夫,醫術很好,我們都叫他安老先生,這兩天進山採藥了,等有機會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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