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從後山的冶鐵處回來,所以就比平時要早了點,司馬十七郎心情不錯,“冶鐵場已經把過去的舊爐整理出兩個,打出了不少的兵器,雖然夠不上精緻,但還是足可以使用,再過一個月,軍中每個人都能有一件武器了。”一面說着一面就脫衣服洗澡,然後抱着盧八娘在裡間纏綿了一番,聽到兒子醒了才放她走出來。
晚餐的時間也就到了,盧八娘讓人擺好飯菜,把司馬十七郎從牀上拉了起來說:“你一定餓了先吃吧,我喂兒子吃。”
如今司馬十七郎大部分時間在軍營中,與軍士們同吃同住,而盧八娘這裡雖然比不得過去,但還是較他的生活水平要高得多,所以他每次回來吃起飯都很兇猛。
因爲剛剛的□□,盧八娘並不看司馬十七郎,低頭拿起小銀匙,慢慢地喂旭兒吃蛋羹。如今旭兒已經能吃些水果泥、蔬菜泥、米糊和蛋羹,再加上每天還要吃幾回奶,長得越發好了,比同齡的孩子看着都要結實高大一點。
旭兒一面吃着,一面難免手舞足蹈地亂抓亂鬧,盧八娘耐心地哄着他,不留神,嘴裡被放進了一塊魚肉。她擡起眼來,司馬十七郎穿着一件寬袍大袖的便服,只隨便繫了一下,袒露出一片胸膛,性感非常,正看着她笑,一雙深遽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喂兒子,我餵你。”
說着又將一匙湯遞到她的口邊,盧八娘只得喝了,還沒來得及反對,又有米飯送了過來。旭兒等了一會兒沒吃到蛋羹,馬上嗯嗯啊啊地叫了起來,又將一雙小手攀到了盧八孃的胳膊上。盧八娘笑了,“兒子急了呢。不如你喂他好了。”後一句話是對司馬十七郎說的。
“哪裡有我喂他的道理?”司馬十七郎雖然愛兒子,可他從來不肯親自照料兒子,甚至從來不會抱他。嚴父慈母,男人嘛,不會對自己的兒子過於親密,那樣就沒法教育孩子了,將來有了孫子倒不妨寬和些,這些原則問題司馬十七郎一向很堅持的。
但是喂王妃吃點東西,這就是另一種性質的事了,類似於調情,卻是他樂此不疲的。於是這頓飯就這樣進行了,直到兒子吃飽了,在盧八娘身邊爬上爬下地玩着。
“幾日不見,旭兒學會扶着人站着了!”司馬十七郎敏銳地注意到了,“隔幾天見一次面,每次都不一樣啊!”
“正是呢,這麼大的孩子一天一個樣。”盧八娘吃好後讓人收下飯菜,“把帳本拿來。”
打開帳本後,盧八娘詳細向司馬十七郎說了情況,“陶家和尚家送的糧食你是知道了的,還有新買來的兩千石,我是把手中的金錠和銀錠及差不多的東西拿出去用了,不過到明年打下糧食來,現在還是有兩三萬石的缺口。”
“淮北這邊每到秋收就有胡人來搶糧,就是陶家尚家的糧都不甚足,但淮南這幾年風調雨順,應該還有餘糧,特別是楚州,薛家表叔治下一直沒經歷過戰亂,塢堡內藏了不少的糧食,不如我把首飾都拿出來到楚州換糧,應該能換到兩三萬石,若再不夠,你向表叔借一些,就能支撐到明年糧熟的時候。”
從楚州買糧是來的路上就定下的,司馬十七郎原也贊成,只是把盧八孃的首飾拿出去,他心裡着實肉疼,因爲他將生母留給媳婦的首飾賣掉了,出於補償的心裡,他有了實力後很喜歡爲盧八娘添置首飾,還曾經親自畫了圖樣定做呢。
司馬十七郎還知道盧八孃的怪癖,不喜歡別人用她的東西,原來連喝水的玉杯被孟白用一次都不肯要了,現在這些首飾賣給別人戴,她心裡肯定不自在。
其實盧八娘並沒有這麼想,她的很多怪癖都不知不覺地好了。旭兒穿小的衣服被別人要了去沾沾福氣,她一點也沒覺得不對,前些天在路上見了幾個穿着單薄的婦人,她還讓寧姑姑和桃花把她的幾件厚衣服送出去了。
“再等等吧,算起來丁桂就快到了,他帶的鹽總能換些糧食吧。”司馬十七郎這樣說,也這樣盼着,但願丁桂能順利地到達淮北,而且還能多帶些物資來,否則除了盧八孃的首飾,他們就沒有任何可用的東西了,其實盧八娘前些天把首飾押到鹽商那裡時,就是迫不得已了。
“別等了,他帶來的鹽怎麼用我早已經有打算了。”盧八娘把她已經預支的東西一一累加起來,最後又說:“等丁桂的鹽一到,我們就把軍餉發下去,使軍心更穩。”
要是沒有盧八娘這些日子在後營爲他操勞着,司馬十七郎不知道自己如今能怎麼樣,每天都算着糧夠不夠吃?軍士有沒有禦寒的衣物?怎麼弄些財物支撐?那麼新組建的淮北軍肯定會亂做一團,如果遇到了戰鬥還能有戰力嗎?司馬十七郎這樣想着,注意到兒子平時玩的小金鈴和幾樣鑲金嵌寶的小玩具都沒了,好在他並不懂,拿着一個木頭小馬玩得還很開心。
司馬十七郎把目光落在了擺在一張長案上的幾隻木箱子,“你已經準備好了?”
“是,”盧八娘點頭,“這些天我讓她們抽空把首飾收拾好了,去楚州時直接帶走很方便的。”
盧八娘說的很對,司馬十七郎當然明白,他慢慢踱到了案几前,打開箱子,一樣樣地把盧八孃的首飾都拿出來看一遍,說起來盧八娘並不喜歡戴首飾,平時常用的也不過他帶回來的那幾樣而已,現在有很多東西司馬十七郎從來都沒見過,他一樣樣地瞧着,心裡對自己說,將來一定會一樣樣地再替她置辦出來!
盧八娘見司馬十七郎背對着自己一聲不響,知道他心裡難過。司馬十七郎一定覺得到了賣掉自己王妃的首飾實在太丟人了,而且他也會以爲自己捨不得。
其實對於這些身外之物,盧八娘從來都是淡然處之,她要的只是安穩富貴,卻並不在哪一樣東西上。而且她與正常女人的愛好不同,並不喜歡這些亮閃閃的小玩意,不管多麼可愛的東西,於她也不過爾爾。
爲了建設他們的新家園,盧八娘完全認爲賣掉這些東西是正確的。只有弄到了糧食,招募來更多的軍士,他們纔會更有實力,取得更大的地盤,贏得安穩富貴的生活。
盧八娘是個自私的人,她豈會白白付出這麼多?沒人比她更知道怎麼讓司馬十七郎心疼自己,便把手腕在司馬十七郎的眼前晃了晃,笑着說:“除了翟衣冠服外,我也私藏了一樣,你看看!”
一串鮮紅可愛的珊瑚珠子終於把司馬十七郎弄得流下淚來,他不肯回過頭來,只是低聲說:“這個不值錢的,你把岳母給你的手釧留下吧。”
“我只留你給我的。”盧八娘早聽出了司馬十七郎的聲音帶着些哽咽,未免有幾分悔意,他對自己實心實意,自己爲什麼還故意挑起他的傷感,便笑着拉他,“別看了,這些首飾的登記的冊子我留了一份,等你成了真正的淮北王時再按原樣都給我打兩套!”
司馬十七郎滿臉淚痕,他並不想讓盧八娘看到,於是強忍着說:“我先記住都是什麼樣子的,將來好給你打原樣的。”順手打開一個首飾盒子,然後他怔住了,拿起來細細地看了又看,連傷心都忘了,激動地大聲問:“這鐲子!這對鐲子是哪裡來的?”
盧八娘奇怪地看了過去,一對很一般的瑪瑙鐲子,從哪裡來的她當然不記得,但有帳記着的,“讓寧姑姑查查就能知道。”
“不必查了,這是我,我生母何側妃留給兒媳的東西。”司馬十七郎拿出那對鐲子,細細地看了看,“一點也沒錯。”然後他就把他如何把這對鐲子賣了,用賣來的錢打探消息,走了門路進了盧家的花園,然後挑中了盧八孃的事。
當初覺得窘得不能再窘的事,現在說起來卻沒了窘意,司馬十七郎反倒覺得很幸運,“我們天生就應該是夫妻,神佛都保祐。”他拿着手鐲要替盧八女娘戴上。
尷尬的是,盧八娘戴不進。
何側妃是個纖巧的美人,而盧八娘則是豐腴的貴婦,再者盧八娘並不喜歡過於精巧的小玩意,她更適合端莊富麗的裝扮,於是得體地接過這對鐲子說:“也算是傳家寶了,留給我們的兒媳吧。”
司馬十七郎也吁了一口氣,王妃並沒有嫌棄生母的東西,讓他心裡非常安慰,但潛意識裡他又不想王妃每天都戴着,似乎不大適合王妃呢,戴不進也很好。
有了這個插曲,剛剛的傷感已經沒了,兩人心情都極好,哄着兒子睡了後,又是二人的世界,顛鸞倒鳳柔情蜜意自不必說。
巧的是第二天,丁桂的消息就到了。爲了避開了朝廷的勢力,他帶着船隊沿着海岸線一路駛來,這時節刮的是北風,借不着風力,行進速度很慢,中途在原訂的地點接到盧八孃的消息,再做調整,所以走了近兩個月,現在已經靠岸登陸。
盧八娘早已經派了人在指定的海岸邊等人,所以丁桂到了已有人接了下來,並把喜信傳過來,丁桂也將船隊的事務交給了手下,先趕過來見盧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