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玉田縣的出行隊伍陣式很龐大,除了英郡公的一百多部曲,還有兩千軍士一字排開,其實吳郡的叛軍和對朝廷不滿的山民不是被殺就是被壓制了,根本用不着這樣。但是經歷了危險的盧八娘看到這麼多人護衛,還是覺得很安心。
到了玉田縣,盧八娘發現縣城原來離海邊還很遠,她又用了些女人的手段才讓司馬十七郎把她帶到了一個臨海小村,這裡是吳郡制的一個鹽場。
這個時代海鹽的製作方法是煮鹽,《春秋》中有記載,姜太公到了齊地,煮海爲鹽,眼下還差不多是這個狀態呢。盧八娘早已經從書本上了解到這些,如今第一次見到實際的場景。鹽場的人用粗糙的大鐵鍋裝着海水,煮很長時間,使水蒸發,結晶出鹽來。
真是太落後了!現代人大約都聽過曬鹽這個詞,確實,後世的海鹽是曬出來的,雖然具體的方法盧八娘也不知道,但她曾見到過成片的鹽田。至於其中的理論,當然不難參透:將海水放在鹽田裡,風吹日曬,水份蒸發,自然就結晶出鹽來,比起用火煮自然要節約大量的成本,而且還會大大提高產量呢。
吳郡的氣候非常炎熱,盧八娘向漁民瞭解到海邊一直有很大的風,再看看平坦、寬闊、人煙稀少的海灘,盧八孃的大腦中浮現了成片的鹽田。這真是個適合曬鹽的地方!如果吳郡能成爲司馬十七郎的封地,自己要來靠海邊的一個縣,在這裡發展自己的事業,還真很合適。
看着空闊的海岸線,盧八娘心潮澎湃,無論如何,她也要拿下海邊的一塊地,生產海鹽,形成產銷一條龍。
益州那邊,她並不掌握私鹽的生產,只是組織人員從鹽場低價買入,販到各處高價賣出,這樣尚且積累了鉅額的財富,如果她能有自己的鹽場,再向外經銷,金錢就會像流水一般地淌了進來。
有了錢,她可以讓更多的人聽命於自己,比如來時路上遇到的襲擊,在絕對實力面前,就算不了什麼,當時她那樣狼狽,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當有了足夠的實力後,盧八娘會建立起堅如磐石一般的地位,更能把握住自己的人生,過上她想過的日子,富貴、安穩、自在。
“看過煮鹽,我們回去吧。”司馬十七郎拉住向海邊走去的盧八娘,“小心海水涌上來打溼你的鞋子!”
眼下的盧八娘不再怕海水打溼鞋子了,她曾在密林中的泥地裡走過坐過躺過,但她只說:“總算過來一次,總要看得詳細一些,我們再去前面走走。”
盧八娘駐足看向大海,她喜歡浩瀚的大海,可前世的她嫌棄海邊有太多的人而很少去。而現在的海灘正是她最喜歡的狀態,原始、自然又幹淨。因爲人煙稀少,海邊的物產特別豐富,在潮水退下的地方,留下橫着爬行的螃蟹,跳躍着的小蝦,沙灘上還有很多冒着泡泡的小孔,定有貝類在裡面。
桃花看了這樣的場景,已經跑過去捉螃蟹了,卻被一隻螃蟹夾住了手,痛得大叫。盧八娘看別人把她的手指救了出來,笑着走過去,左手將垂下的面幕扶住,右手將一隻正在快速爬着的大螃蟹從兩側捏了起來,螃蟹只有空揮着兩隻大螯無能爲力,“看,要這樣捉,免得被螃蟹夾手。”
“夫人,你真行!”桃花馬上醒悟過來,再去捉蟹就無往而不利了,至於盧八娘怎麼會捉螃蟹她認爲理所當然,夫人自然什麼都會。桃花一邊捉螃蟹還一邊恨恨地說着,“看我把海灘上的螃蟹都捉來,吃了你們報仇!”
司馬十七郎卻驚訝地問:“夫人,你的鞋子溼了吧?還有你不怕螃蟹?”
盧八娘聽懂了他的話,自己因爲潔癖,很怕衣物弄髒,更是儘量少地碰外面的東西,今天卻突然去捉螃蟹,讓他很是奇怪。不過自己的潔癖已經好了她不會主動說的,“聽說海水是最乾淨的,海里的東西也都乾淨,吃了對身體也極好。”
若不是有司馬十七郎和一干人等,盧八娘甚至還想把鞋子脫了,光着腳在海邊的沙灘上走一走呢!
雖然不可能在沙灘赤足漫步,更不可能到海里游泳,但盧八娘吃到了新鮮的螃蟹和貝肉,同時她對司馬十七郎說:“我覺得這裡特別好,有好吃的,還產鹽,也有良田,正是建立家業的好地方,如果可以,郡公就請封到吳郡吧。”
“我好好想一想。”司馬鄭重地答應了。然後他咬斷了一隻蟹螯,卻扎到嘴,“這東西吃起來真麻煩。”
這個年代,由於交通的不便利,人們吃海蟹的機會並不多,就是貴爲郡王的司馬十七郎也只是吃過蟹醬。所以論起吃蟹的手法,實在是太差了。盧八娘聞言便熟練地替司馬十七郎剝出一殼肉放進他的嘴裡。
“難道孟氏傳下來的還有捉蟹食蟹的方法?”司馬十七郎嚥下了蟹肉忍不住問。盧八娘每每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總是這樣回答他,他也就這樣想了。
好在這個時代的人們就是這樣,不管是什麼,哪怕是做粥的食譜也會秘不示人,盧八娘便沒有壓力地點頭答應,她總不能說前世她厭食症還沒有那樣嚴重時最喜歡吃的就是海鮮吧。
秋天蟹最肥的時節,盧八娘正痛痛快快地吃螃蟹時,京城裡招司馬十七郎回去。她很不捨,司馬十七郎其實也對這裡有了感情,他到吳郡後令行禁止,大刀闊斧地促進生產,眼看着今年的第二季收成就要下來了,吳郡今年是個豐年已經成了定局,他心裡的自豪無以言述。
盧八娘看着接到旨意後就一直在沉思的司馬十七郎說:“要麼我們上表請求留在吳郡幾年吧,這樣每年都能給皇祖父多送幾萬石糧食。”
別看京城一派繁華,世族官員們過着奢侈的生活,其實朝廷經濟一直非常緊張,若是用多上交糧食做爲藉口,老皇上沒準兒會答應司馬十七郎多留吳郡幾年呢,就是不同意,書信來往,他們也可以多留上兩個月。
“我會給吳郡定下規矩,別人不敢輕易改了,這幾年吳郡上交的糧食不會減少的。”司馬十七郎沒有接受盧八娘給他的藉口,而是別有決斷,“既然皇祖父讓我們回去,我們就回京吧。”
很明顯,皇上不想他的好孫子離開京城太久,也許還有陳王,想要司馬十七郎回去相助。而司馬十七郎雖然覺得吳郡很好,可以做爲子孫萬代的基業,但更願意在京城謀富貴,他的雄心大志,也要在朝庭的權力中心大有作爲。
盧八娘帶了上百壇用酒泡的醉蟹,跟着司馬十七郎回京了,她不想改變司馬十七郎的想法,而且有可能也改變不了。在沒有絕對的權力時,因勢利導纔是最可行的。
京城依然一切如舊,老皇帝身體還是很弱,但卻一直維持着,齊王府裡表面還是一片祥和,在爲英郡王接風慶祝後,日子又如以前一般地過了下去。要說不同也是有的,他們住的院子雖然沒有調換,因爲沒有空着的好院子了,但賢良的齊王妃還是將旁邊的一個小院子騰出來,併到華清院中,當然還有其它的種種小事情……
司馬十七郎回京後仍負責京城的防務,不過他進京後,求了皇上下旨,將吳郡給他做封地,皇上雖然將吳郡封給了他,但卻仍讓他留在京城暫不就藩。
司馬十七郎在朝中的地位又提升了,影響力也加大了。快到新年的時候,他再次對盧八娘提到,“應該把岳父從益州調回京城了,不只是兩位長輩回京城能生活得更好點,而且小舅子已經大了,總該說一門好親,尋個官做。”
司馬十七郎發達後已經提過兩次類似的建議了,他的傳統思想自然是要加強妻族的力量,不只做自己的幫手,而且爲還沒出生的兒子準備出強大的母族。這也是有史以來一貫的路子了,例如鼎鼎大名的衛青、霍去病都是因爲是皇后的家人才被提撥起來,其實終漢一朝大部分丞相、大將軍也都是皇帝母族、妻族的人,當然這些人的命運也會隨着太后、皇后的命運變化而變化。
這些外戚,雖然有時會爲世人不齒,但也爲朝廷貢獻了很多的力量,他們存在的根本是皇上的需要。帝王如此,藩王、官員們及差不多所有男人的思路其實都差不多。結親,結的就是兩姓之好。
盧八娘原本一直找藉口反對父親調任回來,這次終於贊同了,“王爺看着辦吧。只是父親手下有一個叫丁桂的幕僚,極能幹的,我過去置產時他幫過我不少的忙,我想請王爺爲他在吳郡玉田縣謀一個縣令。我的一些世僕也想放在那裡,煮鹽謀生。”
司馬十七郎在吳郡時就知道盧八娘有意於煮鹽,他也一直極佩服王妃賺錢的目光,做爲一個曾經窮過的皇孫,他從沒有視金錢如糞土的習慣,而且王妃這樣做也是爲了自己,她的錢自然是王府的。他馬上答應,“這點事算什麼,明天我吩咐他們做就好了。”
想當初王妃不過十歲剛過,就能派人養殖牛羊,並收穫極豐,現在她想煮鹽,自然可行。至於高貴的王妃曾經組織販私鹽,他半點也沒想到。
其實,想獲得高額的利潤,正當的途徑實在是太難了,走私差不多是必需的。盧八娘前世發家就是從販賣走私物品開始的。爲了幾倍十幾倍甚至更高的利潤讓她挺而走險,她曾冒着生命危險半夜去與走私船交接貨物,就這樣淘到了第一桶金,然後纔開始了她的事業。
到了這個時代,盧八娘認清通過正規的渠道掙錢的難度更大後,沒有一絲的猶豫就把目光投向了不正當的生意,很快就選擇了走私鹽這一項。她的私鹽生意是利用父親太守府的印鑑將關在獄中的私鹽販子放出來,並將他們收歸自己所有開始的。
這時的法制非常不健全,放幾個私鹽販子根本沒有多少壓力,特別是官府裡最大的官是她的父親。但她選的合作伙伴不是父親卻是父親的幕僚丁桂,丁桂也一點也沒有辜負她的信任,很快架空的父親,將官府的事情一手抓了起來。
盧八娘僱用私鹽販子成規模的販賣私鹽,她出成本,組織運輸,最重要的是她能做私鹽販子的□□,讓他們不用擔心官府。官商結合之下,不是她手下的私鹽販子們紛紛被抓被關,只有盧八孃的人順利地做着生意,大發其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