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答應了陪着薛家的幾位表兄弟們在京城逛逛,司馬十七郎一早就帶着薛家人遊了有名的北湖和雞鳴寺,晚上,齊王世子在花樓裡擺酒請客,十七郎喝了幾杯後大方地命人把酒席錢付了,藉口他明天要輪值先回了王府,不知怎麼,他就是想回到夫人身邊,這種想法象野草一樣在他的心裡瘋長,他根本就抑制不住。
人性的本能就是這樣,失去的或者是即將失去的就是最好的。
盧八娘沒想到十七郎這時候進來,也來不及在眼圈周圍塗點暗影,她正在吃着晚飯,馬上擺出有些愁思的樣子問:“縣公可用過飯?”
司馬十七郎一進門看着夫人眼周的青影消了,心裡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她身子好些了,難過的是她沒有自己傷心。可他很快就看出夫人神態中的愀然不樂,又五味雜陳,也說不出什麼滋味,便叫在一旁侍候的桃花,“拿碗筷來,我也在這兒吃一點。”
“縣公既沒吃飯,趕緊讓人再做幾個菜,燙一壺熱酒。”盧八娘待司馬十七郎比過去還要關切。她親手倒了一盅酒遞給司馬十七郎,十七郎接了先看一眼酒杯,倒還是過去用的,沒有換掉,竟有些慶幸,一口喝了,拿自己的杯子倒了酒,送到盧八孃的脣邊,“夫人也喝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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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八娘不肯,司馬十七郎舉着杯子不放,口中不受大腦控制地說:“夫人,我們就不能同過去一樣?”
“我們都放手吧,否則會受傷的。”盧八娘用手揉了揉眼睛,很快眼中似有淚珠欲出,但還是忍住了,“但好在,我們還會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相守。”
這正是男人們想法,千百年沒變,不願放手,只想把自己的女人禁錮在身邊,爲他們守身如玉,而他們自己隨時可以滿足慾望。前世人們所謂的紅旗不倒,彩旗飄飄,在這時更加天經地義,盧八娘用這樣的話來慰藉十七郎,滿足了他的私心。是啊,夫人是自己的,就是沒有肌膚之親,她也會一直幫自己操持家事,教養兒孫,將來還會合葬在一起,她永遠是自己的,司馬十七郎不由自主地又說:“我們再想想辦法,把你的怪癖治好。”
“也許吧。”盧八娘也盼着那一天的到來,但到那時,她會如何尚不可知呢,但她自然不會告訴對面的人,而是低聲說:“到那時候我再飲這杯酒。”
“你今天就飲了吧。”司馬十七郎聲音裡也帶了些哽咽,“我聽你的,不過納妾前這段時間我們好好在一起,就如過去一般,好不好?”
“你這又是何苦?”
“我還沒納妾,又沒有過別人,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呢!”司馬十七郎輕聲哄着盧八娘,“就這麼一小段時間,你就答應我吧。”
真沒有必要,盧八娘心裡這樣想着,可不知怎麼竟喝了那杯酒,然後兩人的目光好象粘到了一起,司馬十七郎猛地站了起來,似乎沒聽到他帶起的一隻碗摔到地上發出的脆響,上前抱住盧八娘進了內室。
他們的動作這樣突然,桃花反應過來時,司馬十七郎已經一腳將內室的門踢上了,“夫人!”她要跟過去,可寧姑姑拉住她,“我們趕緊下去吧。”
內室裡的兩個人渾身都在顫抖着,爲彼此撕扯着衣服,可冬季的層層衣帶是那樣難解,很快就亂成一團,可他們都沒有一點的耐心,全然顧不得了,馬上滾到了一起。都空了幾天,又知道這是最後的瘋狂,很快就攀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高峻的險峰自有無限迷人的風光,讓人心動神搖。
“快幫我把衣服弄開。”盧八娘喘息了一會兒,平靜下來,有幾件衣服還亂七八糟地纏在身上,這時候的衣服沒有鈕釦,用帶子繫着,自己實在解不開。
司馬十七郎的形象與她相差無幾,兩人相視後都笑了起來,互相解起了衣服,司馬十七郎先放棄了,“已經成了死結了,又拉得太緊,根本打不開。你不要動,我拿匕首來。”
一件件衣服成了碎布,從身上落了下來,盧八娘接過匕首,幫着司馬十七郎割開衣服,“你的手老實些,一會兒割到你了。”
司馬十七郎的雙手依舊在她的身上到處遊蕩,“隨便割吧,我原本答應你等你三年,可現在就要毀諾了,你怎麼割都行。”
“我當時就說這不算誓言,因爲我知道會有今天的。”如果盧八娘想好好嫁人,朝夕相處,她根本就不會選司馬十七郎,更不會支持他出人頭地,男人有錢就變壞是千古真理,而她從來沒想過要避免司馬十七郎出軌。
“你知道?”
“是的。”
這樣的答案讓司馬十七郎汗顏,他明白自己負了盧八娘,“你還是割我一刀吧,那樣我會好受些。”
“真若是隨便割,我就把這裡割掉,”盧八娘伸手握住了一個東西,感受到它的變化,“你若是沒有了它,也不會與別人勾三搭四,我再也不嫌棄你了。”
“可你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喜歡我了,”司馬十七郎無賴地撲到她身上說:“剛剛你說的,不許否認。”
“哎呀!”盧八娘驚叫一聲,將匕首扔了出去,司馬十七郎的手臂被匕首劃出一道血痕,“快別動了,我去拿錦帛來給你包上。”
“就這麼點小傷算什麼。”司馬十七郎掙開了最後的幾條布料,隨手拿一塊擦了擦血,扔到了一旁,“夫人,我在外面與他們一起玩時,每到最後,還是都能想起與你的約定,就是江府那天,如果沒有荀夫人過來打擾,我最後也一定會清醒過來,我是真喜歡你,也不想你不高興。可你,怎麼偏偏有這個怪癖呢?就是逢場作戲,你也忍不了?”
面對這樣的司馬十七郎時,盧八娘總要心軟些,她拿過一塊布條,按住了還在冒血的傷口,包了起來,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尖,“我一直很感謝你的,因爲你給了我很多我沒想到的。我還感謝你懂得我,明白我要與你分開的原因。”
“我們再來一次吧。”司馬十七郎拿開她的手,身子壓了過來。
“還是把傷口先包好,還要洗個澡,再把這裡收拾一下……”盧八娘還沒說完,她被撞得叫了出聲,“你,你就不能等一會兒嗎!”
“不能,一下都不能等了!”司馬十七郎如是回答。
第二天盧八娘醒來時想起昨晚的一切,臉還是紅了,也不知司馬十七郎一夜差不多沒睡後怎麼再去輪值,她現在還渾身痠軟不想起來呢。
司馬十七郎再回來時,他眼眶周圍真有了青影,但他的眼睛卻更亮了,神采奕奕地盯着盧八娘,然後將她拉到了內室。在過去的十二個時辰裡,他的腦子裡一刻也不能放下夫人,他急不可耐地想把兩個人合在一起,佔有她,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然後抱着她不放手。
盧八娘對着終於睡着了的司馬十七郎撇了撇嘴,這真是男人的劣根性,她慶幸自己沒有完全沉淪進去。而且從今以後,她會更加清醒。在男人的社會,女人不清醒,最後會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司馬十七郎一覺醒來,也沒有如平時出門,而是笑着問:“昨天聽說珍寶閣裡新出了新樣子的首飾,我帶娘子去挑幾件?”
女人都是愛珠寶的,但盧八娘卻沒有動心,“我的首飾夠了,倒不用。”
“我們去看看坊間鋪子裡進沒進新料子?”
“上次皇祖父賞了你那麼多衣料,新做的衣服還沒都穿過一遍呢。”
“那我們去北湖看看吧?”司馬十七郎心裡早就打了好幾個腹稿,馬上又提出新的方案,“這時節景色已經與夏秋時不同,別有一種美。”
“嗯,”盧八娘有些動心了,她喜歡美景。但她還是賢惠地問:“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啊?”
“不會。”司馬十七郎哪有什麼正事,宮裡的值守他早已熟悉,出宮後也是與大家到處遊玩。當然兩月過去,也不是沒有收穫,京城裡各處好玩的地方,他沒有不知道的。所以他推了別人的邀情,想用這些天帶娘子各處走一走。
到了北湖邊上,盧八娘看着浩浩大湖,心靜了下來。這就是後世的玄武湖,因爲處於宮城之北,所以時人稱爲北湖,湖水面積要比上千年後大得多。冬日的湖水,寧靜幽遠,襯着遠處的九華山,近處的雞鳴寺,如同一幅水墨丹青。
沿着橋堤漫步,盧八孃的一隻手在裙上輕划着,她前世十九歲前一直在學畫,可後來就再也沒碰過,現在突然卻有了想畫的衝動。這種衝動於她是這樣的難得,要知道前世她成功後,數次拿起畫筆,卻無法畫下去,就因爲沒有了創作的激情。她被這種想畫的衝動感染着,心靈似乎要飛出身體,無比美妙。
還需要多久,她才能爲自己建立一個高枕無憂的地位?到那時,她也許會在這裡建一所房子,支上畫架,每日作畫。孟白曾建議她過這種閒逸的生活,她不假思索地拒絕了。那時她確實沒有這個心境,而且也不是時機。
曾經有個故事說,一個富翁在海邊散步,看到一個漁民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旁邊放着他的網,於是富翁勸他努力賺錢,可漁民反問賺錢做什麼?富翁就告訴他賺到足夠的錢,就可以像自己一樣在海邊曬太陽了,可漁民說,我現在就這樣了啊?
其實,兩人雖然在同一個海邊,曬的是同樣一個太陽,但相同的至多隻是短暫的一小段時間,而更長久的將來從本質上是不同的。曬過海邊的太陽後,富翁可以繼續過他喜歡的任何生活,而漁民呢,他的晚飯在哪裡都是問題!
盧八娘知道自己眼下就如漁民一樣,不同的是她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沒有一點的安全感。在這個時代要想自由地享受,她要變得比富翁還強。想到這裡,她放下裙邊輕劃的手,前路漫漫,有無數的荊棘,但她既然選擇了活下去,只有繼續努力,直到能爲自己創造一片自在的天空。
司馬十七郎的行爲原本讓盧八娘多少有些傷心,雖然她並沒有多失望,早已經預料到的情況對她的打擊也不重,說起來,比她原想的還要好一些,畢竟事情都解決得很好。現在面對波濤輕涌的湖面,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的渺小,唯有人的心,可以超越一切,盧八娘立刻把所有的不快完全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