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多久,齊王妃在一次請安後特別將盧八娘留了下來,她想將齊王於側妃所出的一個女兒嫁給孟白。“十一娘是封了縣君的,出嫁前依例還能再加封一級爲郡君,倒是一門好親事。”
盧八娘點着頭說:“我也覺得不錯,但前幾天縣公和我都勸表兄娶妻,可表兄根本就不答應,想來他現在也沒有改了主意。”
“聽說孟先生與前妻感情非常好,纔不肯再娶的?”齊王妃想了最近的傳聞,便問道。
孟白拒絕了幾門很好的親事,於是便有這樣的傳聞出來,但這個傳言孟白一直沒有反駁,看樣子是默認了,盧八娘自然不會說破,“我也聽別人說起,但卻沒在表兄面前求證過。”
“你父王很看重這門親事,你與小十七還是與孟先生提一提。十一娘配他非常合適。”齊王妃依舊堅持她的觀點。
盧八娘對齊王妃一直很佩服,現在也是一樣。就算齊王妃以爲派人打傷司馬十七郎的事情沒有被揭出來,但想攪散自己與司馬十七郎的姻緣總是清清楚楚吧,可是自從他們回了齊王府,齊王妃就一點也沒露出一點不對來,對司馬十七郎溫和慈愛,對盧八娘優容體貼。現在她差使起盧八娘也是一樣的自然,似乎盧八娘有責任將這門親事促成似的。
盧八娘恭敬地笑着,也似乎對齊王妃的指示非常重視,“明天我與縣公就去找表兄談談這件事。”
孟白的態度他們是事先預料到的。在這個世家橫行的時代,在婚姻方面,皇家的女兒並不受歡迎,甚至遠不如世家女受歡迎。尤其是世家子弟,特別不願意娶皇家女。以至於有的公主只能靠皇上硬逼着賜婚給世家。孟白若是真想娶妻也不會娶一個很麻煩的皇家女。
親事沒結成,齊王妃倒沒有說什麼,可是齊王卻黑了臉。過了兩天,竟找個藉口把司馬十七郎叫過去罵了一頓,又打了十板子。
在這個時代,父親打兒子是不需要什麼藉口的,就是打死了也沒有一點的責任。但司馬十七郎畢竟在御前當值,齊王此舉確實有些不妥。
司馬十七郎捱了打,卻沒有耽誤一天的公事。好在已經進入了冬季,衣着厚重,他用帛將傷口緊緊纏了起來,從外面看起來與平時無異。可回到府中後,不免趴在牀上與盧八娘抱怨,“孟表兄不肯成親,我又有什麼辦法?”
盧八娘看着倒黴的司馬十七郎,親手將藥喂他喝了,說:“我認識你還不到一年,可卻見你被打過四次,你也真應該想想辦法少捱打了。”
“你不認識我之前,我被打板子的次數更多。”司馬十七郎大約真的被打習慣了,笑着說:“這次打得不重,應該是打板子的下人見我成了縣公,下手也輕了。再說娘子親自餵我喝藥,傷肯定好得快。”
司馬十七郎被打了板子,根本的原因當然不只是十一孃的親事。自從司馬十七郎沒有通過齊王進了皇家獵場,得了皇上的青眼,雖然外面的人並不清楚,但齊王總是知道的,這讓他覺得分外沒面子。還有夏天司馬十七郎被污衊重傷以及齊王爲兒子寫了和離書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是一根刺紮在齊王的心裡,他只要找到機會,自然要出出氣。
其實原本不想司馬十七郎出頭的人是齊王妃,可司馬十七郎不甘心一輩子活得窩窩囊囊,必然要反抗,而齊王這時完全站到了齊王妃的一面,根本不顧親生的兒子的死活。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司馬十七郎竟然還將盧八娘讓他查找原因的話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在司馬十七郎心裡實在是太要深蒂固了。盧八娘笑着搖了搖頭,既然捱了板子的人不在意,而板子並沒有打在自己身上,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於是她拿出一顆梅子塞到了司馬十七郎的嘴裡,“趕緊吃一顆,去去苦味。”
司馬十七郎只好又吃了三顆他最不愛吃的酸梅子,但他心裡還是甜的。上次他傷得那樣重,娘子也沒親手餵過他藥,這次他只求了幾次,娘子就答應了喂藥。娘子對自己更加地好了,他決定晚上要賴在牀上同娘子一起住。
盧八娘也真地忍下了一身藥味的司馬十七郎與自己同牀。夫妻日久,彼此間更熟悉,也更能接受對方。司馬十七郎差不多成了她的一部分,就連她的潔癖也對他放鬆了不少要求。
司馬十七郎果然是捱打慣了,也可能是打板子的下人手下留情,他的傷很快就好轉了。
轉眼間就到了過年的時候,司馬十七郎帶回家裡的東西越發的多了起來,各地的特產、真金白銀、錦緞綢綾等,當然都是官場上的灰色收入。其實這時候,官員的俸祿並不低,只不過這筆明面上的錢都交到了齊王府,畢竟司馬十七郎還沒有分家出去。
當然司馬十七郎每月的月錢也與過去有了天差地別的變化,他如今可是有爵位的人,各種份例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了。
更有意思的是,有了錢後反倒用錢的地方少了。過去,衣服不夠穿要自己花錢,吃不上好飯菜要自己花錢,用馬車要自己花錢,簡直是沒有一件事不用錢的。可現在,衣食住行和項供給都非常充足,就是到外面喝個酒也總有人搶着請客,司馬十七郎覺得自己除了打賞,好像沒有什麼地方需要花錢了,可打賞又能用得了多少錢呢!
畢竟是窮過,司馬十七郎的動力特別足,他很能鑽營,又有皇孫的身份,當差幾個月,他慢慢混得比其他的都尉們更重要了,各種收穫也更多,而且非常享受自己將各種東西帶回家裡的成就感。
與次同時,他在外面的交際也更廣了,以往輪值後出了皇宮,還要回家裡歇上半天,現在直接就有人截走,聲色犬馬,可玩的地方多着呢!
盧八娘也有自己的事,兩人見面的時間更少了,但司馬十七郎有一樣好處,在外面有什麼大事情都會告訴盧八娘。這個時代也正是這樣的規則,正妻是與丈夫一樣平等的存在,管着內院的事宜,若是該知道的事情不清楚,與女眷們來往時會不方便的。更何況盧八娘是個非常有見識的女子,司馬十七郎對自己出身高貴的娘子非常敬重,很多事情也想聽聽她的意見。
同樣,盧八娘在命婦的集會中得到一些的蛛絲馬跡也會與司馬十七郎交換心得,兩人這樣配合,竟也猜出了不少事情的風向,很快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慢慢英縣公得到了很多大人物的注意和好評。
他們在正事上合作得很愉快,可私底下卻慢慢疏遠了。司馬十七郎三天輪值一次,白天還有數不清的應酬,時常在宵禁前後回來,帶着一身的酒氣,有時還會有些別的味道,只想抱着她做上一回就睡過去。而盧八娘分外嫌棄這樣的司馬十七郎,每天都逼着他每天上牀前好好洗澡。
這種生活慢慢成了常態,激情總會淡下來,特別是男人,本質上就喜新厭舊,而且外面的世界分外精彩。盧八娘對於司馬十七郎的行蹤看得更緊了,心裡也有了打算。
她不會一直放任下去,他們是時候分開了。她從來也沒有想對司馬十七郎要求太高,要知道她能付出的更是有限。
這一天,右僕射江侃宴客,盧八娘和司馬十七郎分別陪着齊王和齊王妃赴宴。江氏是世族大家,在胡人亂華時最早南遷,投奔當時還是瑯玡王的皇上,不但保全了家業,而且還謀得了高官。江家的歌姬舞姬一向極有聲名,是以江家宴客,賓客雲集。
盧八娘雖然是縣公夫人,但在冠蓋雲集的宴會上,她的地位還是不夠高,與齊王府十四郎的夫人,一同靜靜地坐在一處中等的席位上。
江府的奢華果然名不虛傳,開宴後,山珍海味如流水般地送了上來,所有侍候的奴婢都身着綾羅,輕歌曼舞一直貫穿着整個宴會。
到了晚上,宴會仍然還在繼續,到外點起了巨大的蠟燭,亮如白晝。盧八娘手裡端着一杯酒,微微轉了轉一直端正地跪着的身體,將重心移了移,心裡默默契地計算着,這一天宴客,恐怕要用掉幾十萬錢。
一曲歌舞結束了,貴婦人們紛紛打賞,盧八娘輕輕揮了揮手,她身後的桃花將一匹彩帛賞了出去。然後桃花在她耳邊說:“寧姑姑剛打聽到外院裡的賓客很多人都服了散,大家與姬人們在一起歌舞,亂成了一團,齊王也正在其間,看樣子今晚不打算走了。”
盧八娘一直疑惑,明明已經很晚了,齊王妃爲什麼還沒有走,看來她在等齊王。一般夫妻一同出來赴宴,也一同回去纔對,就是齊王要留下,也應該讓人來傳話。不用說,齊王已經被那些美貌的姬人迷惑了,根本想不起來王妃。
在皇上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齊王本來居長,在“立嫡以長”的原則下,原本應該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但正是因爲他才幹平平,又荒淫好色,纔會有盧相等一班人推出了相比之下英明的魯王。齊王若要想當太子,改變形象很重要,可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看齊王妃的表情,今天他一定又在外面出了醜。
可是,作爲賢名遠播的王妃,齊王妃能說什麼呢,盧八娘看她盡力掩飾着不快,對身邊的一個姑姑吩咐了些什麼,然後,很快有人過來通知盧八娘和十四夫人一同回齊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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