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實際怎麼想,齊王府表面的氣氛還是非常和睦,大家在一起談笑風生。男人們談論着前幾天的狩獵,女眷們說的多是避暑山莊的事情。
爲了慶祝新得了爵位,王府裡擺了家宴,這一次,盧八孃的位置提前了不少,坐在十四嫂的下面,丈夫沒有爵位的嫂子們都在她後面。她一如既往,並不主動與人交談,可是大家紛紛與她說着話,就連世子妃,也笑着同她客套了幾句。沒有封號的女眷們接二連三地過來討好,齊王府的小姐們來套交情,盧八娘對每一個人依舊客氣而疏離。
司馬十七郎那邊就熱鬧得很了,他原來的人緣就不錯,現在有了爵位,就更水漲船高。他講着獵場裡的事,世子、十三郎、十四郎雖然也都去了獵場,但哪一個比賽成績都沒有他的好,獵物都沒有他的多,也沒有他得皇上的喜歡。
年少得意,而且事發突然之間,司馬十七郎眉眼間也有幾分張狂之意,以往的他受壓抑太久了,如今多少釋放出來一些。
司馬十三郎被十七郎的得意刺痛了,他瑟縮了一下又挺直了身子,母妃雖然叮囑自己不要再與十七郎對上,可是自己還真不怕他,不過是個姬人生的兒子,還能飛到枝頭當鳳凰嗎?別看縣公與郡公同爲一品爵,但郡公的地位還是要高於縣公。
感受到十三郎惡毒的目光,司馬十七郎帶了一絲狠戾瞪了回去,見十三郎下意識地低下了頭避開,他放聲大笑起來。有了爵位,他以後不必再躲着十三郎。
酒宴散後,盧八娘與司馬十七郎把臂而行,新安排給他們的院子在王府的另一面,司馬十七郎告訴她,“按理封了縣公後就可以獨立開府了,可我們這些皇孫,通常不分出王府,如果不是皇祖父發話,宗人府一般不會給我們建府。十三郎十歲時封郡公,可還是沒有開府呢,十四郎和我一樣是縣公,也是一樣。”
“以後有機會我會想辦法,讓宗人府給我們單獨建府,眼下我們只得先在王府裡住着。新給我們的院子在王府的西面,與十四郎的院子相鄰,都是三進的小院,有側門通向外面,以後你出門也方便得多。”
盧八娘曾在十四郎成親時去過他的院子,心裡有了大概的印象,她認爲這裡同先前的小院一樣,也只是她短暫停留的地方,所以也並不介意,“比過去好就行了,反正也住不了多久。”
司馬十七郎當然聽懂了她的話,“以後一定會更好。”
新院子離正殿的距離要比原來近多了,他們說話間已經到了。盧八娘這次回來,帶來了很多的人,就連依舊臥牀的平安也用車子拉回來。這些人已經將小院整理好,用的東西也都來自滌塵山莊。
見娘子進了門,寧姑姑上前稟報,“娘子過去住的院子裡的東西都收了起來,放在後面的庫房裡,新帶來的人和東西我暫且先安排了。正房的佈置與華清院一樣……”
正在此時,就聽院門外有人高喊,“十七郎,滾出來!”正是十三郎的聲音。
很久以來,對於司馬十三郎來說,十七郎都是一個卑微的存在,而今天酒席上十七郎的目光徹底激怒了司馬十三郎,出了正殿,他喝到肚子裡的酒似乎把他的心頭火點燃了,他不顧王妃之前的提醒,甩開下人,到了十七郎的新院子前高聲叫罵:“樂妓生的小賤種,竟然能封了爵位,等父王繼承了大統,我讓母妃把你送到皇陵,在那裡圈上一輩子!”
齊王府外表一向是極和睦的,京城裡有口皆碑,十三郎這種撒潑般的行爲確實少見,以前他也不過是暗地裡使些壞罷了,現在直接到別人門前叫罵,就連盧八娘都呆了一下,更不用說剩餘的人。
司馬十七郎的臉色早已經鐵青,他放下扶着盧八孃的手臂,轉身向外走去,做了他許久心來一直想做的事,一拳打在司馬十三郎的臉上。
司馬十三郎大約從沒想過十七郎會動手打他,於是一點反抗躲閃也沒有,被正好打在臉的正中,人也就摔了出去,倒在了地上。他下意識地停下了叫罵,用手捂住鼻子,鮮血流了下來,把他已經有了些酒漬的衣服染得斑斑點點,但他的眼睛還是大大地瞪着,好像被驚呆得不知說什麼好。
看着他這副蠢樣,司馬十七郎再也打不下去,便在他面前站定,冷泠地俯視着他,彷彿像看一塊臭肉。
“十三郎君,十三郎君!”有幾個下人跑着過來,他們發現十三郎不對勁後馬上跟過來,但是已經晚了。
聽了這幾聲呼喚,司馬十三郎終於驚醒了,感到了羞恥後的他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猛地向司馬十七郎撲了上來,口中還雜七雜八地罵着,“小賤種!樂妓的兒子!”
司馬十七郎向一旁躲了,讓司馬十三郎撲了個空,然後揪住他後背的衣服,將他拉了回來,再一轉,他就再次摔向地上。論武力,司馬十七郎長年習武不綴,十三郎則不學無術,在他的手裡就像一個小兒一般無力對抗。
但好在那些下人們已經趕了上來,接住了十三郎,有人息事寧人,“郎君,你喝多了!我們回去吧.”
也有人說:“英縣公,十三郎君是你的哥哥,你怎麼能動手!”
又有人說:“趕緊去報告王妃!”
因離正殿沒多遠,很快齊王妃派人將兄弟二人叫了過去。盧八娘不便跟着過去,便使了個眼色,院子裡自然有人出去打探。
沒多久,司馬十七郎就回來了,很是不以爲然地說:“爛泥扶不上牆,母妃對他都沒奈何了,也沒說我不對,世子倒說了幾句兄友弟恭之類的話,我只是不認自己錯了,還能將我怎麼樣?最後只得放我回來。”
“你說世子能知道吳平的事嗎?”盧八娘問。
一提到那件事,司馬十七郎的臉就變了些顏色,齊王妃派人想毀掉他,就與他生母的存在一樣,是真實可又讓他不願意想到,於是他說:“都是十三郎,他纔是真正想害我的人!”
司馬十七郎把對齊王妃的恨都轉移到了十三郎身上,畢竟在他大腦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是真有了不是,還要爲尊者諱呢。至於司馬十三郎,雖然是他的兄長,但從小到大的壓迫,早讓他沒有多少尊敬的感覺了。
盧八娘心裡感慨一下,齊王妃確實很有手段,她對庶子的這些方法值得她學習。就說今天,她並沒有直接偏幫自己的小兒子,於是在司馬十七郎的心裡,母妃還是公正嚴明的。於是她又問:“父王沒說什麼嗎?”
“父王已經去別處歇了,只有母妃在正殿。”這個時間,齊王早就找哪個美人安寢了,不在才正常。
“最近你小心些。”
“我又沒有什麼錯,怕的什麼!就是父王也不會因此打我。”司馬十七郎畢竟是少年得意,又喝了不少的酒,意氣風發,並沒有把盧八孃的話放在心上,對寧姑姑幾個說:“東西不急着收拾,先弄水洗澡,早些安歇。”
盧八娘並不再勸,司馬十七郎已經是成人,她用不着事事都要關心,點到爲止就行了。剛擡腳向裡間走去,就聽司馬十七郎在她耳邊說“還記得路上要看的嗎?我給你看。”
想起路上的玩笑,盧八娘斜了他一眼,“這一天還不夠累?又鬧成這個樣子,你倒還記得!我不理你,要先睡了。”然後她一甩手進了浴間。
可司馬十七郎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他攔住了要進來服侍的桃花,自己鑽了進去,藉着酒勁一件件地把衣服脫了招呼盧八娘,“娘子,你看,你看。”
盧八娘面對着橫陳在她面前的男體,鼓起勇氣伸出手在那上面摸了一下,帶着些探究的語氣說:“真很有趣。”
“豈止是有趣?”司馬十七郎已經忍不住了,拉着她坐了下來,“好好體味一下。”
“你喝了多少,這樣大的酒味!”
“你不是也喝了不少?”司馬十七郎將舌伸入盧八孃的口中,在裡面慢慢吸吮着,“正好酒可以亂性。”
酒確實可以亂性,亂得一塌胡塗。
新的生活開始了,司馬十七郎在被封爲縣公的同時,還得到了金吾衛都尉的官職,於是他便開始了御前當值的日子。
漢光武帝劉秀曾說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後面的半句不必解釋,而執金吾就是指金吾衛的人,之所以這說,是因爲金吾衛出行時,穿着明亮的鎧甲,手持長戟,騎在高頭大馬上,前呼後擁,光耀無比,百官之中,誰的聲勢也比不了。
金吾衛中皆是宗室勳貴高官之子,向來氣勢不凡,如今司馬十七郎就在其中,飛快地長出了一身驕橫之氣。
有一天他滿面笑容地回來告訴盧八娘,“今天我們去南城公幹,正好遇到十三郎從那裡路過,他的馬不小心被我們的馬隊一衝受驚了,把他從馬背上甩了下來,掉在了一個賣竹器的攤子上,正好紮在一個竹籮筐裡,哈哈!真是好笑極了!”
“其實是你特別讓人去驚他的馬的吧。”盧八娘猜測。
“真的不是我,是福王的孫子,上次在獵場,他被我的箭術折服,從那以後對我特別親熱,知道十三郎一直欺負我,纔給我出氣的。”司馬十七郎越想越開心,又得意地笑了起來。
盧八娘從不認爲仗着權力欺負人不對,而是覺得有些人就應該被人仗勢欺負,並且一直欺負下去,能欺負別人也正是說明自己的實力嘛!做爲過來人,她特別理解司馬十七郎終於擺脫了被壓迫的日子而產生的炫耀驕傲之心,正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