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宴起,盧八娘收到各家小娘子們表現才華的禮品已經不知多少件了,畢竟讓小娘子們給淮北王妃送些繡品字畫等不只是表明了與淮北王府爲善的意向,也是很好的表現機會,就連有些高冷的孟慧娘也特別寫了一首詩裱好了獻上來。
盧八娘微笑着讓人收下,“吳三娘子真是有心了。”
吳妃來到淮北王府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把孃家侄女推薦給淮北王妃,很顯然,只要攀上淮北王府,吳家的未來就有了保障。因又笑着補充道:“我這個侄女不似尋常女兒家,雖然針線女紅一樣不差,但又喜歡習武,王妃可以讓手下的女兵與她比劍試試。”
“也好,”盧八娘使了個眼色,讓身邊的女兵與吳三娘子到遠一點的空地上表演劍術,在一片銀光閃耀中,盧八娘微笑點頭讚賞,但心裡清楚吳三娘子的劍術不過是舞劍,當不得真,經歷過戰場救護的女兵如果不是給她面子,吳三娘子一招都走不過去。
想到吳家竟然想用這種小技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應該是他們真不知道這這種差距,淮南真是不識兵戈久矣!
宴全中的故事當然還有不少,特別是旭兒幾個過來給母妃和親友們行禮時發生的情況最爲驚險,有人差一點就撲到旭兒身上了。不過盧八娘事先自然會料到,提前做了預防,幾個女兵飛身上來將人擋了下來。
女兵們都身着鎧甲,雖然是細鎧,但也是用薄鐵片做的,人的臉在薄鐵片的連結處摩擦而過,想也不用想會是什麼結果。撲過來的尹家娘子滿臉細長的傷痕,鼻子也流了血,美人一下子變成了鬼怪。在幾聲嗤笑聲中,盧八娘溫和地吩咐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快請醫生來看看,小心留下傷疤。”
淮北王府一向與人爲善,但是想要佔淮北王府的便宜,真要先掂一掂自己有沒有那個實力!
等宴會散了,司馬十七郎打趣着與王妃說:“我原以爲會是孟家那個不安份的姑娘呢,沒想到竟然會是尹家的!”
“孟表兄怎麼樣也不會讓孩子做出那樣的事。”盧八娘終究還是相信孟白的人品,他對孩子們的教育與本時代的標準雖然有很多不符之處,但是卻決不會讓孩子們做出喪失人格的事,就比如今天,孟美娘並沒有到王府來,應該是孟白不許吧。
不管怎麼樣畢竟孟白不是個壞人,而且從內心深處,他還會認爲自己在某些方面上具有一定的優越感,因而也是有很強的自尊心。
“既然提到孟表兄,”盧八娘又問司馬十七郎,“他今天怎麼樣,不會還訕訕的吧。”
“那倒沒有,不過今天朝堂上的高官差不多都來了,我也只來得及與他打個招呼。後來他坐的位置離我又很遠,所以也沒有說什麼話。”
孟白的名聲雖然大,可是官職就實在不夠看了。他的右軍將軍還是先皇冊封的,當今皇上還曾一度免了他的官,當然後來又迫於形勢重新將右軍將軍還給了他,可是這麼多年還只是一成不變。所以淮北王府的宴會上,簪纓雲集,他不可能坐的離司馬十七郎太近。
“孟表舅一向最灑脫,怎麼會計較那些小事呢?”捷兒笑着回答母妃,然後又好奇地問道:“表舅告訴我,當年父王想娶母妃,於是在花園裡故意摔了一跤撲倒了母妃,母妃纔不得已嫁的,是嗎?”
“真的嗎?”旭兒張大了嘴。
“真的嗎?”順兒興致勃勃地撲上來搖着父王的胳膊,“父王,你怎麼撲倒母妃的?”
“該死的孟白!”司馬十七郎在心裡咒罵着,但是表情卻一絲沒變,從容而淡定,“他懂什麼,我與你母妃的姻緣是上天註定的!道觀裡的幫我們批命時特別說那是月下老人系的紅線,我是絆上了紅線才摔了碰到你母妃的!然後我父王、太妃和你們的曾外祖父就給我們定下了婚約!”
“難道真有紅線嗎?”旭兒疑惑地問。
“那哥哥怎麼沒絆上呢?”捷兒輕聲嘀咕。
“沒關係,”順兒快樂地說:“明天我做月下老人,準備幾根紅線,肯定讓你們都絆上。”
“算了,算了!你還是別搗亂了!”大家異口同聲地勸他打消這個主意。
宴會後,淮北王府以更快的速度融入了京城,就象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淮北王差不多每天都要參加朝會,王妃在府裡接見來訪的親友,時不時地出門參加京城最高層的各種宴會。而三個兒子也很快各自有了朋友圈,每天有各自的活動,特別是捷兒,在京城的士人中已經頗有名氣。
這一天,淮北王帶着世子還沒到中午就從宮中回來了,盧八娘很是奇怪,“不是說要留在宮裡吃午飯嗎?”
“皇上累病了。”司馬十七郎說着看了盧八娘一眼,“聽宮裡傳出旨意,皇上讓我帶着大家商量國事,我只推國有儲君,便帶着旭兒回來了。”
這些天,皇上總是招司馬十七郎議政,也許他是真心想讓淮北王幫他出些主意,整頓朝綱;也許他想讓世人看看他對淮北王的依重;也許他只是想不給司馬十七郎太多空閒時間,免得他與宗室和朝臣們過多接觸。但不管什麼原因,司馬十七郎沒怎麼樣,皇上贏弱的身體首先抗不住了。
“也好,你們正可以歇歇,而且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午飯了。”盧八娘說着讓人擺了飯。
就在這時,一早與捷兒一同出去的順兒被送了回來,“二哥遇到了一羣朋友,請他參加文會,我就回來了。”
“也好,吃過飯你也該收收心,把功課做了。”司馬十七郎看着小兒子道:“這些天總共寫了多少字,晚上拿來我看。”
“字天天都在寫,功課也按時做了,”順兒沒精打彩地說:“只是京城真沒趣,這裡的人就是喜歡什麼清談什麼文會,一點意思都沒有,而且街道那麼窄,商鋪也少得很,根本不如平北城好玩!”
“當時就告訴你京城沒什麼好玩的,讓你留在平北城,可是你說什麼都不肯,現在後悔也沒用了。”盧八娘笑着點了點順兒的頭,她確實不想帶順兒來京城的,只是架不他軟磨硬泡、撒潑打賴,最終只得讓他來了。
桃花看着可憐的順兒,馬上說:“下午姑姑帶你出去玩吧,我們先去買醬肉,有一家店的醬肉特別好吃,以前王爺給王妃買過,我爹也給我娘和我買過呢……然後再帶你去北湖,還可以划船。”
“太好了!”順兒一向特別喜歡桃花姑姑的,因爲桃花姑姑從來都由着他隨便玩。
盧八娘看了看這兩個,在淮北還沒什麼,畢竟那裡是自家的天地,但是在京城,還真不放心這兩個人一起出門,於是便道:“我陪着你們一起去吧。”
司馬十七郎卻也不放心王妃和兒子,隨後也說:“我正好沒事,就與你們一起去。”
“哥哥,你也一起去吧,我們還可以划船呢。”順兒笑着邀請大哥。
旭兒一直沒參與到大家的談話中,現在被小弟弟點到了名才趕緊說:“我下午有事,你們去吧。”然後看到飯擺了上來,急匆匆地吃了點就出門了。
盧八娘與司馬十七郎並肩站在北湖旁,看着不遠處笑得開懷的順兒,帶了些擔憂地說:“旭兒一定去了孟府。”
“嗯,”司馬十七郎道:“是到跟旭兒說明的時候了。”
“也好,就今晚吧。”
於是旭兒回府時被叫到了父王和母后的殿內,他應該也猜到了原因,可是並沒有緊張,反倒笑吟吟地給父母行了禮,“去北湖玩得開心嗎?”
“還不錯,”司馬十七郎直接了當地說:“旭兒,孟家並不是很好的聯姻對像,孟府根基不夠還只是次要的,你表舅糊塗一些也沒什麼,關鍵是整個孟府的下一代沒有一個能夠擔起孟家的人,我估計如果你孟表舅一有個三長兩短,孟府可能就會倒了。”
“你父王說得對,母妃雖然贊成你娶自己喜歡的小娘子,但是也要提醒你,孟家人肯定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甚至會影響你和慧孃的感情。”
“比起崔家,孟府實在差得太多,”司馬十七郎又說:“而且崔家的幾個嫡女也相當不錯,那天宴會上你不是也看到了?”
“崔氏女再好,可是我喜歡的是孟慧娘。”旭兒胸有成竹地說:“至於孟家的事算不了什麼,我會幫着慧娘管好。父王母妃,你們相信我,我能行!我現在長大了!”
旭兒的目光很堅定,比起前兩年談起賀氏時又增加了些果決之色,盧八娘注意到他下頜原來還顯得毛茸茸的鬍鬚已經變成了堅硬的胡茬,臉上的稚氣完全脫掉了,不由得道:“旭兒真長大了!”
淮北王世子已經長成了男子漢,他能夠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子了。
司馬十七郎也一定明顯感覺到了兒子的變化,他與盧八娘對視了一眼,然後說道:“如果你一定堅持,我和你母妃也不反對,畢竟孟府也是一流的士族,孟慧娘也是個不錯的小娘子,只是將來的事情都要由你自己去承擔了。”
“我既然說了出來,就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