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本宮也倦了，你回去吧。”陰凌月微微擡手。
莫璃連忙奉上了一個錦盒。
“娘娘這是……”廖卓碧正狐疑盒子裡是什麼東西，就見莫璃打開了盒蓋。“夜明珠？”
“本宮覺得這顆夜明珠光華璀璨，圓潤碩大，倒是很適合你用。是鑲嵌到冠上，還是做成墜子都好，就給你拿去把玩吧。”陰凌月很是淡然到。
這夜明珠足有鵪鶉蛋那麼大，看上去油光水滑的十分可人。廖卓碧的眸子都被映亮了：“此物貴重臣妾實在……”
“誒，本宮不是說了麼，本宮與你之間，就不必說這些了。”陰凌月柔婉的勾起了脣角：“如今這後宮，能爲本宮分憂的，也就只有你一個了。”
這話的意思，便是皇后要她去籠絡馮芷水和王若瑩。廖卓碧聽明白了，便溫然頷首：“臣妾一定盡心爲娘娘效力。”
“莫璃，替本宮送一送。”陰凌月滿意的笑了笑。
“臣妾告退。”接了那錦盒，廖卓碧轉身退了出去。
廖貴人離開之後，莫玢這纔來到皇后身邊附耳問：“小姐當真以爲，廖貴人此舉可行？”
“可行，也不可行！”陰凌月略微一想，心裡就已經有了主意：“不管是否可行都好，咱們還得從長計議。今日的宴席不簡單，想來是陛下已經有了打算。瞧着架勢，後宮不知道多少人觀望着本宮先動手……莫玢，傳話下去，就說本宮身子虛，得多調養。讓宮裡的奴才也都安靜一些，安分一些，無論是誰，都不許在這時候生事。”
“小姐的意思是……讓奴才們都夾着尾巴做人？”莫玢聽了這話有些不服氣。“說到底，她也不過就是個貴人，怎麼可以讓您受委屈？”
“她的確只是個貴人。可現在想要捏住本宮把柄的人是陛下。”陰凌月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最近她是越來越擅長揣摩陛下的心思了。“既然陛下不希望本宮在這裡宮裡興風作浪，那咱們就夾着尾巴做人。還有，陛下不就是喜歡看鄧氏那唯唯諾諾，又低眉順目的樣子麼？本宮也一樣會做，且會比她做得更好。”
“如此，可真是委屈小姐您了。”莫玢很心疼的說：“您是大漢堂堂的皇后，怎麼可以這般苛待自己。如今那鄧貴人都學會拿小公主邀寵，討陛下的歡心了，咱們再這麼縱容，還不得慣得她目中無人，以爲自己會這後宮之主了！”
“好了。”陰凌月白了她一眼，剩下的話便是沒有再說了。
莫璃送了廖貴人返回來，看莫玢委屈的眼圈都紅了，而皇后則是一臉的怒氣未消，便輕輕的走到皇后面前。
她伏跪在皇后腳邊，動作嫺熟的爲皇后捶腿。“小姐，您就別生氣了。陛下待您是真心的好，只從上一回就能瞧出來。只不過奴婢也聽說了，朝中對這一回陛下出宮的事情多有議論，矛頭又指向了咱們陰家，許是這樣，才引起了陛下的不滿。”
“你胡說什麼呢？”陰凌月嗔眉瞪着她：“這次的事情因何而起，朝中衆說紛紜，怎麼見得就是何陰家有關？再者，鄧氏一族未必就沒有這樣的野心！”
莫璃動了動脣，壓低了嗓音道：“本來的確是有各種猜測，可是……小姐您還不知道呢吧？宴席散了之後，陛下就去了書房面見朝臣。而被傳召入宮的極爲大臣，都是與陰家頗有淵源的。”
“當真？”在此之前，陰凌月完全沒聽到半點風聲。驟然聽見莫璃這麼說，不由得心慌起來。“陛下召見與陰家頗有淵源的臣子，卻沒有直接傳召陰家的人入宮覲見……顯然是有所懷疑。可爲何陛下會有這樣的懷疑呢？”
莫玢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道：“小姐，您忘了，陛下說這一回鄧貴人有救駕之功……”
後面的話，她又不敢說了，怕惹惱了皇后。
“就因爲她有救駕之功，便要疑心本宮母家謀害陛下嗎？”陰凌月大爲惱火。“好哇，真是好哇。本宮當真就成了亂臣之女了。陛下怎麼可以就這麼傾心了鄧家？之前鄧才行刺本宮，險些要了本宮的命，可樑太妃壞事，竟然……”
提到樑太妃，陰凌月忽然就有了注意：“姚嘉兒那個賤人眼看着要生了，樑太妃是不是已經在暗中爲她物色穩婆了？”
“是呢。”莫璃連連點頭：“聽聞樑太妃先後傳了不少穩婆入宮，說是要挑幾個合意的。到時候一併伺候姚貴人生產。只是……奴婢也聽說了，這穩婆到底用哪個，人選至今還沒定下來。似乎是樑太妃有意防備，生怕叫旁人鑽了空子。”
“那就是了。”陰凌月微微一笑：“樑太妃極看中姚嘉兒的孩子，必然要花費一些功夫。但人麼，總有貪念和軟肋，樑太妃難免會有這樣的顧慮。但不管是誰，被傳召入宮的那些穩婆一個都不能放過，樑太妃身邊沒有人，想要辦成這件事，就只能靠娟安。只要你們好好盯着那娟安，事情自然就明朗了。”
“奴婢明白了。”莫璃連忙點頭。
陰凌月擺一擺手，忽然若有所思的問：“還有誰合適呢？”
這話讓莫璃和莫玢
都一頭霧水，什麼還有誰合適？合適什麼？
“小姐是在想安插什麼人爲姚貴人接生合適？”莫璃並不肯定皇后的心思。
“自然不是。”陰凌月凝眸道：“本宮是在想，還有什麼人能爲我所用，替我掌控陛下的心，早些爲陛下誕下麟兒。既然本宮的肚子不爭氣，那就找個爭氣的肚子就是了。”
莫璃和莫玢對視一眼，都覺得皇后這法子……聽着怪瘮人的。
無論是誰能替皇后獲寵，想來也是一時，一旦生下男孩，便是要去母留子。
“怎麼？”陰凌月皺眉看着她們：“難道你們也覺得本宮身邊，沒有這樣可以用的人了嗎？”
“小姐要進獻美女侍奉陛下原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族中也有不少的妙齡女子，可供挑選。只是奴婢覺得陛下未必會接受……須得是才智過人，又樣貌出衆的。這兩點或許並不難做到，難就難在她還能乖乖的聽話，事事任憑娘娘您來安排做主。”莫璃心裡不免有些擔憂：“否則若再扶持其一個姚貴人來，豈不是真的要壞事了！”
“是啊，也正因爲如此，本宮才覺得頭痛。”自從風疹不能出宮，陰凌月就在盤算這件事情。她要上哪去找個又聰明又聽話且還能得到陛下歡心的姑娘，順順利利的獲寵呢？
猛然擡起了莫璃的臉，陰凌月修長的手指捏着她的雙頰，慢慢的慢慢的往上託：“你自幼跟在本宮身邊，一晃也這麼多年了。”
“皇后娘娘……”莫璃嚇得不輕，心突突的跳。“奴婢卑微，有幸服侍在小姐您身邊，實在是奴婢的福分。奴婢從來就不敢有別的念頭。”
“本宮知道。”陰凌月衝她微微一笑：“你一向都對本宮格外的忠心。也熟悉這宮裡的人與事，且……本宮與陛下這麼多年的情分，你也都看見了。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陛下的心思。宮外的女人再好再美，陰家的妙齡女子再如何聰明，也不及你懂得這宮中的紛紜。”
莫玢也是大爲震驚，她沒想過小姐竟然會動這樣的心思，一時愣在原地沒敢做聲。
“小姐，奴婢能伺候在您身邊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奴婢不敢癡心妄想……”莫璃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她的宿命會被這樣改寫。她只想忽然哪一天，皇后娘娘開恩，能將她賜給無棱做對食妻子。
再不然，哪天皇后開恩，許她出宮也行。
她也想過一過粗茶淡飯，不用勾心鬥角，更不用看人臉色的日子。
可是她從來不敢奢望，能成爲這宮裡其中一個，有資格伺候皇帝的女人。
“小姐，奴婢當真不配……”
陰凌月看她嚇得不輕，眼淚都噙滿了眼底，不由得輕嘆了一聲。“罷了。”
莫璃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見皇后自顧自的站了起來。“我這半生，自問從來不曾虧待旁人，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攏不住人心。這宮裡的人心攏不住，連自己身邊的人也同樣。莫璃啊，我與你乃是自幼的情分，所以我不勉強你。回頭，隨意找個什麼由頭，我便許你出宮吧。”
“小姐……奴婢有罪。”莫璃只覺得心口堵得慌，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
“不必再說。”陰凌月輕輕的嘆氣：“我想歇歇，你們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
“小姐……”莫玢想跟着去伺候，之間皇后搖頭了搖頭，便停下了腳步。
待到皇后走出了正殿，她纔去扶莫璃。“不知道小姐爲何會有這樣的打算，可是莫璃，咱們都是小姐的陪嫁丫頭。漫說小姐是皇后了，就算只是一般人家的夫人，她的丫頭給老爺當妾室也沒有什麼不能啊！”
“那若是……”莫璃的淚水這時候才掉下來：“若是小姐要將你送給陛下呢？”
“我……”莫玢先是一愣，隨即低下了頭：“我自然是會順從的。”
“順從？”莫璃淚眼婆娑的看着她：“難道這麼多年，你還沒看清楚這宮裡的人心險惡嗎？咱們身爲奴婢，陪着小姐都一路艱險的走過來，身陷其中豈不是更難？”
聽了這話，莫玢有心贊同，卻還是皺起了眉頭：“身陷其中自然是更難，可咱們身爲奴婢的，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主子千難萬難，咱們自私的袖手旁觀吧？”
這話惹惱了莫璃，她一把推開莫玢的手：“話說的真漂亮，足見小姐安排的不是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玢也生氣了：“若是我，再怎麼難我也一定會答應的。畢竟不是陰家，咱們早就餓死了。莫璃，你就不想想小姐待咱們的好嗎？”
說完，她扭過身子便走了。
空蕩蕩的大殿上，就剩下莫璃一個人。
不知道爲什麼，她害怕極了。好像很快就要被這裡的一切吞沒。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莫璃很害怕，也很傷心，腦子裡一片空白，當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而這個時候，莫玢已經來到了皇后的臥房。“小姐，奴婢兌了一盞花蜜茶，給您潤潤喉。”
“進來吧。”陰凌月端身坐在
房中，靜靜的看着手裡的一幅畫。
“小姐，您嚐嚐。”莫玢將蜜茶送到皇后手邊。
“都跟她說了？”陰凌月淡淡的問。
“說了。”莫玢不免擔憂。“只是瞧她的樣子，似乎真的不情願……小姐何不考慮一下族中的女子，總是要比莫璃身份高貴些。”
“她的確合適。”陰凌月毫不隱瞞的說：“本宮瞧着無論是族中還是身邊，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這……”莫玢有些納悶：“可是莫璃並不戀慕陛下，又怎麼能真心實意的伺候好陛下呢？”
陰凌月轉過臉，看着莫玢：“正因爲她的心和你一樣，從來都不在陛下身上。我才能放心的將她留在陛下身邊。你們都是自幼和我一起長大的姐妹……若你們當真戀慕陛下，我又怎麼忍心讓你們和我受一樣的苦。心裡有，纔會苦，而心裡沒有，卻可以樂得自在。錦衣玉食難道不好麼？來日，莫璃誕下皇子，她可以親自撫育自己的孩子成長，本宮可以確保她的孩子成爲將來的儲君，這樣的榮耀，難道不比隨意嫁人，過粗茶淡飯的日子有趣嗎？”
莫玢點頭：“小姐說的極是。”
“還有你，你以爲本宮瞧不出你的心思麼？”陰凌月饒是一笑。
“奴婢……奴婢不敢有心思。”莫玢連忙垂下了頭去。“還望小姐明鑑。”
“你喜歡無棱。”陰凌月誠然一笑：“別以爲我瞧不出來。”
“奴婢……奴婢不敢有這個念頭。”莫玢漲紅了臉。
“其實不光是你，莫璃那丫頭也喜歡無棱。”陰凌月長長的嘆了口氣：“可無棱畢竟是個宦官，即便能和你們對食，也不過就是一起吃吃飯說說話，還能有什麼？”
莫玢連忙跪了下去：“奴婢該死，竟然動了這樣的心思……”
陰凌月雙手伸出去，將她托起來：“你真的願意？哪怕他只是個宦官？”
皇后忽然這樣問，莫玢的心都揪成一團了。“小姐，奴婢……若真的可以……奴婢願意。”
“這便是姻緣奈何天註定了。”陰凌月拍了拍她的手背，沒有再說什麼。
莫玢也不知道皇后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贊同她和無棱，亦或者是不許。
好半天，陰凌月放開了她的手，輕柔道：“你記住，幾天什麼都不要跟莫璃說。往常什麼樣子，如今還是什麼樣子。她和你都是本宮最親近的人，動之以理曉之以情即可，本宮不願意勉強你們。”
“奴婢明白。”莫玢用力的點了下頭。
陰凌月這才端起了茶盞，慢慢的喝了幾口：“難爲你記着我喜歡這個，滋味不錯。”
“小姐您喜歡就好。”莫玢高興的笑了。
看着這丫頭的眸子，陰凌月心裡就有數了。莫玢善妒，最見不得的便是莫璃和她爭寵了。可近來這些年，她越來越覺得莫璃更聰明一些，很多時候故意疏遠莫玢。
眼下，挑明瞭說出莫璃和她一樣，喜歡上了無棱……
陰凌月知道，這丫頭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逼着莫璃點頭，倒是不用她自己出手。且也不會讓莫璃心中怨恨她這個當主子的。
畢竟是一起多年的人，這樣的心思，只怕也是再清楚不過了。
“娘娘，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奴婢先告退了。”莫玢有些着急，想着趕緊就去勸一勸莫璃。
“嗯。”陰凌月略微點頭：“正好我也累了，你稍後告訴安固一聲。這幾日不必妃嬪們來請安。只說本宮身子還有些疲乏，好些了再和她們說話。”
“諾。”莫玢答應着退了出去，連忙就跑到了正殿上。
只是這個時候，莫璃已經不在正殿了。
她急急的出去，卻正好遇見安固：“找你有事呢。皇后娘娘身子不爽，這幾日不必妃嬪們過來請安。只待娘娘好些了再見她們，回頭你去傳一聲。”
“諾。”安固笑着點頭。
“行了，我去找莫璃。”莫玢心裡着急的不行。若是莫璃真的成了陛下的女人，就自然不可能和她爭無棱了。爲着這個念頭，她說什麼也得成全了小姐的心願。
“方纔我瞧莫璃出宮了。”安固急忙攔道：“你不必去找了，她說要去浣衣局，取皇后娘娘日前送洗的衣裳。”
“也好吧，就讓她出去走走吧。”莫玢饒是嘆了口氣：“出去走走也好，說不定想不開的事情就這麼想開了。”
“莫璃姑娘有心事麼？”安固少不得多問一句。
“姑娘家的心事，要你管！”莫玢白他一眼：“你呀，趕緊去給娘娘辦事。”
“好好好。安固笑嘻嘻的退了下去。
莫玢站在殿門外看着高高的玉階，心裡十分忐忑。萬一她要是怎麼都不肯能？那小姐會不會把她獻給陛下？
“不行，說什麼也不能讓這件事落在自己身上。”莫玢皺起了眉頭：“莫璃呀莫璃，你我姐妹一場，我也捨不得讓你過上不好的日子。成爲陛下的女人可是莫大的福分，你呀，就好好享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