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渡河流並非明智之舉,可這千人隊伍想要在如此寒冷的氣候下神不知鬼不覺渡河,亦是癡心妄想。
看着遠處的河流,楚慈沉默不語。
“小丫頭,你怎的不問我?”負手立於楚慈身旁,岑子悠笑眯眯的說道:“對於地形,我比你熟悉。”
楚慈腦子裡勾出此處地形,輕飄飄的問道:“對面也有你的內應?”
這問題一針見血,岑子悠嘆了口氣,“雖然沒有內應,可這一帶我比你熟悉。”
“願聞其詳。”
楚慈這說的心不在焉,岑子悠覺得很沒勁兒。擡手擋了她的視線,問道:“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在想的事情可多了。
轉身看着來路,又轉身看向右方,楚慈垂眸想了想,說道:“王爺的目的,不是讓我們渡河。”
岑子悠眸光一閃,嘴角勾着一抹笑意,“說說。”
“過了此河便是北寒一帶。雖說北寒到邊界距離不遠,可馬匪卻沒理由自尋死路去前線生事兒。”
楚慈分析着,岑子悠坐於一旁點頭認同。
“京中有人對兵器動了手腳,想必過不了多久便會在物資上做手腳。一路剿匪而來,王爺的兵按理說沒什麼損傷,可文傾卻一直被留在了後面給傷兵診治。此時天寒地凍,欲強渡河流是異想天開。所以王爺目的不在於過河剿匪,而是藉此機會往前線而行,給前線送物資。”
本是坐着的人,聽她說完,便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立於她身側。
寒風呼嘯,將她高束的馬尾扯得胡亂擺動。挺立的鼻尖紅通通的,那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兒上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帶着極細極少的絨毛,看起來可愛的緊。
岑子悠看着她此時的沉穩模樣,不由的眉眼彎彎,嘴角弧度加大,“小丫頭,你不笨的時候,真的很聰明。”
“多謝誇獎。”不與他耍嘴皮子,楚慈語氣淡然的說道:“安排下去,儘快割了野草做草人。”
她的計劃,他一想便明白了。當下點頭去找了楚月澤,交待楚月澤下去安排。
深夜之時,千人隊伍每人抱着一個一人高的草人夜行到河邊。
楚慈脫了厚襖子,正準備帶着粗繩下河,岑子悠含笑將人攔下,自然而然的接過她手中的繩子,一臉寵溺的說道:“這天寒地凍的,你一個女兒家如何這般不愛惜自己?這種髒活累活,當然是男人來做的。”
滿臉的笑意,溫柔的語氣,這撩.人的行爲之下,楚慈應了一聲,當真就將繩子給了他,“行,你輕功比我好,你去吧。待這事兒成了,我盡全力給你立功。”
“你能記住我的好就行。”衝她眨了眨眼,岑子悠接繩子之時,有意無意的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功勞給你便好。”
“……”
又開始不正經了!
楚慈給他一個大白眼,轉身便走。
“哎,當真是無情吶。”搖頭晃腦的看着黑壓壓的天空,岑子悠輕嘆道,“磐石錯根孤立,遇水拔根相隨;焉知水戀青山,可嘆蹉跎無爲。”
那人低聲嘆息,楚慈嘴角抽了抽,忍住了揉眉心的動作。
瞧着楚慈當真走了,岑子悠這才一本正經的脫光了衣裳下河。
粗繩結於大樹之上,橫渡之時,不時潛入水中尋着巨石纏之。如此起起伏伏,約莫半個時辰之後,那人才遊了回來。
此時楚月澤正安排着士兵將草人放到河岸,岑子悠回來之時,士兵便輪換下河,靠着固定好的粗繩,將草人仔細的綁到繩上。
沒下河的兵跟着楚慈繞山而行,尋着了緩坡之處,悄然上山。
河中的人佈置妥當了,便迅速上了岸,安排妥當之後,沿着楚慈留下的記號一路追了過去。
天邊有些發白之時,兩對人在山腰會合。楚慈打着手勢安排幾位百夫長帶兵埋伏。
當天邊漸亮,山間鳥兒的吟唱此起彼伏之時,只見一隊人馬迅速朝河邊移動。
“他們在渡河……不能讓他們……放箭……”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從遠處飄來,楚慈眯眼看着那隊黑衣人,握緊了手中的小弩。
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好了。
衆人屏住呼吸,一雙雙眼睛看着遠處。當那隊人馬衝下山腰,往河中放箭之時,楚慈一揮手,一名百夫長帶着一隊士兵壓下,舉弩暗殺。
湍急的河水聲伴着聲聲慘叫,當真像是渡河的人遇了襲,橫死當場。
在後面的人發現異常之前,楚慈一揮手,千人隊伍呈扇形將人包圍;在那隊人馬發現異常之時,弓弩早便瞄準……
這一日,必然是個好天氣。許久不見陽光的寒冬,這一日天邊竟是染上幾片彩霞。
看着地上的屍體,楚慈卻並不覺得輕鬆。
“這是太子的人,我認識。”踢了踢那領頭人的屍體,岑子悠若有所思,“還未進京,好像京中之人便有了殺你之心。”
楚慈沉默不語,讓楚月澤將屍體處理了,留了記號,便帶人沿山而行。
北寒那邊的馬匪不足爲懼,東明修最終的目的,是要她在十五之前,將這條路上所有的障礙清除。
任務艱鉅且不得有一絲馬虎,越往前行,楚慈的話便是越少。
岑子悠也明白她這種人就是習慣在心中算計,不信任的人,就算是拿錘子來撬,也難從她口中撬出一句真話來。
“小丫頭,這裡沒有我的內應。”望着前頭的大山,岑子悠無奈的攤了手,“這片山的山匪可不比窩山的心善,之前與他們的大當家打過幾次照面,不太好應付。且幾個當家的功夫都不錯,放到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楚慈摸着腰間的金蛇鞭垂眸思量。
今日已是初五,離東明修給的期限還有十日。據岑子悠所說,這片山的山匪若是解決了,後面基本就沒麻煩了。
也就是說,她必須在初十之前將這片山的山匪給解決了,東明修才能帶着人在十五之前順利通過此處。
五天時間,拿下一片山,絕非易事。
“天兒這麼冷,他們沒事兒不會下山。若此處山匪不曾與太子勾結,便不會冒險搶軍資。只得五日,只能冒險一試。”
楚慈之言,岑子悠擡手往後一指,問道,“若山匪早與太子勾結,你的人必然不是他們對手,你捨得讓他們去送死?”
“總要一試。”
楚慈又是想了一陣兒,便招來楚月澤商討計劃。
對於楚慈的安排,楚月澤起初不贊同;可楚慈沉着臉一句‘軍令如山’,他便只能沉聲應是。
是夜,楚月澤帶着兵往後退了許多,又‘無意’間露了行蹤。
山匪得了消息,便是早早埋伏着,等着前鋒步入陷阱。
天色微亮之時,休息一夜的前鋒繼續前行,速度不快不慢,沒有一絲破綻。而連夜上山的楚慈和岑子悠卻是仗着輕功好,混進了匪窩,尋了水源……
“丫頭,你說我們要是到日子不下山,你兄弟會不會急得不顧一切的衝上來尋你?”藏在後山陷阱中,岑子悠吃着從廚房裡偷來的東西,問着楚慈,“我記得,你這兄弟以前是專門給你惹麻煩的。”
喝了口熱湯,胃裡頭舒服,楚慈這才說道:“是人都會成長,以前惹麻煩,不代表現在就會惹麻煩。”
言下之意,她就是到時候不下山,楚月澤也得按吩咐先辦正事再尋她。
見她扯了雞腿便啃,岑子悠嘖了一聲,“你怎的這麼能吃?比我吃的還多!”
“你少吃點總是好的。”看了他一眼,楚慈說道:“你現在的身體只會橫向發展,你那一身銅皮鐵骨的,橫向發展可惜了。所以,你少吃些,讓我這個還要豎向發展的人多多補充營養。”
簡直是不要臉的道理!
搖頭失笑,將她嘴角的油漬抹去,寵溺而無奈的說道:“你呀,真拿你沒辦法!”
他這一臉的寵溺,楚慈卻是當了空氣。看的多了,自然就沒啥情緒了。
二人在山上呆了五日,期間岑子悠負責去下毒,楚慈負責記錄山上陷阱。
第五日凌晨之時,岑子悠下了最後一次毒,二人便下山歸隊。
前鋒這幾日以檢查左右之山爲假象矇蔽山匪,按計劃,第五日便檢查到山匪腳下。
楚慈二人歸隊,楚月澤立馬通知幾位百夫長搜山。
千人隊伍手持兵器而上,山上埋伏之人就等着前鋒落入陷阱,來個痛打落水狗。
可是,前鋒尚未走入陷阱之中,埋伏的山匪便是發起了狂,竟是赤紅了眼,揮刀砍向同夥。
咆哮聲,慘叫聲于山間久久不斷。楚慈拿出地圖,帶着人拆陷阱,緩緩向上而行。
朝陽升起那一刻,便是屠殺的開始。夕陽落下之時,慘叫還在繼續。
當楚慈帶着人上了山,便瞧着滿地的屍體,斷手斷腳到處都是。
楚月澤帶着人清理屍體,楚慈與岑子悠往幾位當家的院落而去。
這些小嘍囉沒有功夫必然發狂自相殘殺,可那幾個當家的功夫高,瞧着異狀怕是做了應對。
過於安靜的院子,因着一地屍體而顯得極端詭異。寒冷的風從四面八方吹來,似一股股陰風吹得人四肢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