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宋文若好一副擔憂模樣。“改日我去皇兄府上瞧瞧五皇妃。說起來,我都快忘了五皇妃模樣了。”
下方之談,一字不落傳入耳中。楚慈只是淺笑着看向舞池,彷彿對下方几人的交談並不上心。
沒有預料中的鬧劇,當事人一個執杯淡漠不語,一個淺笑看着舞姬揮舞長袖,好似二人之間根本就沒有過往之情一般。
就連不遠處向來急躁的穆誠也只是悶頭喝酒,那個敢借故進京的東明修也只是與穆言低聲交談,好似楚慈在此時,只是高順帝的一個妃子,都與他們無關。
這與預料的天差地別。就算不鬧出大事兒,好歹也當起些風波纔是。
宋文若表示有些遺憾。
在楚慈這兒挑不起事端,宋文若便將目光轉向了薛彥彤。
此時薛彥彤正規規矩矩的坐在位上,偶爾吃些東西,目光卻是看向舞池,對這頭情形半分不上心。
視線與曲貴人相接,宋文若便是淺淺一笑,二人同時勾了嘴角,默契一笑。
殿中用了晚膳,高順帝見楚慈已是有了醉意,便是起身說道:“梅園花開甚好,此時正是賞梅之際,諸位愛卿若有興趣,不如一併遊園賞梅。”
說話間,命玄華給楚慈披上氅子,便執起她的手,往梅園而去。
這一路,楚慈都與高順帝並肩行於前頭。高順帝偶爾低頭輕語幾句,楚慈便是幾聲輕笑。那笑聲在這寒冷的冬夜,顯得格外悅耳。
薛彥彤在妃嬪之後,垂眸走在青磚路上,聽得耳旁的輕聲交談,雙手卻是不由的握緊。
她其實很害怕。害怕真如楚慈所說,今夜會見血,會死人。
可是,再害怕,也不能犯了慫。楚慈說,從今夜開始,這一年都將是血雨腥風。所以,她一定要試着習慣。
“說起來,還是隻有薛答應身子要好些。楚妃娘娘回京臥牀一月,五皇妃亦是臥牀一月,倒是隻有薛答應身子康健,活蹦亂跳的。看來,還是命賤好養活。”薛彥彤正想得走神。一人便是走到薛彥彤身旁,笑着說道:“哎呀,瞧我這嘴,怎麼總說錯話!”
一邊說着,作勢往嘴上一拍,卻不過是掩嘴輕笑罷了。
薛彥彤咬脣不語,只是垂首跟上。進宮一月,被欺負的不少,也是見慣了這些妃子踩低爬高的性子。可是,她還是不習慣這些勾心鬥角。她總想呆在景華宮,呆在有楚慈的地方,一壺熱茶,一盤點心,足矣!
可是,薛彥彤不想多事,卻不代表旁人不多事。
那些個比薛彥彤份位高的,惱着楚慈,卻將氣撒到薛彥彤身上。畢竟,做得也不過份,楚慈能將她們怎麼着?
就似此時,幾人相視一笑,一人在前伸了腳,一人在後踩了裙襬。薛彥彤頓時前撲,猛的栽倒在地。
手掌狠狠戳到了地上,石子按在掌心,異常的疼。
本該是破皮流血,膝蓋也當是染了血色纔是。可當薛彥彤瞧着掌心沒有一絲傷,只是因跌倒之力而發疼時,心中一道暖流趟過。
“這手套好生戴着,玄衣也每日穿上。冬暖夏涼,還能免受損傷。你此時功夫不如我,給你穿更合適。”
半月前,楚慈親自給她穿着玄衣,口中叮囑着她一定要穿。不管何時都要穿。
此時憶起,便是嘴角微勾,眸中盡是溫和。
這頭動靜,因着妃嬪衆多,擋了衆人視線,故此,也沒引起旁人注意。宮女扶着薛彥彤起身,卻是垂眸不語,好似與她主子一樣,習慣了這些人的捉弄。
“喲,看來真是爛賤好養活,這皮槽肉厚的,怎麼摔都沒問題啊。”
不知何時退到妃嬪之中的曲貴人低聲冷笑。仗着有人撐腰,便是一腳朝薛彥彤踹了過去。
若說方纔妃嬪是小心而爲,那麼此時的曲貴人,便是囂張霸道。
薛彥彤沒料到曲貴人竟是如此大膽,竟在此時公然出手,下意識的退後一步閃開,卻被後頭之人猛的一推,狠狠朝曲貴人撲了過去。
不過是扯了那人一把,卻被曲貴人掐着手臂狠狠推倒,一腳踩在薛彥彤手上,用力碾壓,“賤人!竟敢對我動手!你活得不耐煩了?”
終於,這頭的動靜引得前頭之人停步。回頭,看着後方動靜,楚慈面色微沉,“皇上,後頭好似出了事。”
高順帝微蹙眉頭,好似對有人不知分寸在今夜生事頗爲不喜。一擺手,與池顧說道:“去後頭瞧瞧,發生了何事?”
話是如此說着,卻根本沒有回頭去看的意思。
牽着楚慈轉身,見她還回頭看去,高順帝便是眉頭一揚,低頭冷不丁往她嘴角一貼。
這一個月來,爲了作戲給各宮眼線瞧,高順帝也是將柔情展露。可是,到底對她無意,也不曾與她這般親近作戲。
此時感覺到他的呼吸,楚慈莫名噁心,下意識的想要退後,卻被他勾着肩頭,不給她退後的機會。
呼吸的交纏,她因反感而顯得急促,他卻是眸中含笑,對她這反應感到頗有意思。
長達一月的撩撥,不管他如何柔情相待,她都是不溫不火。可在外人眼前,卻又能自在作戲,主動靠近。她這人,倒是個演戲的高手!就連一個眼神一個細節都不必他操心。可是,一旦與她過於親近,她就像被凍住了一般,整個人都對他散發着排斥反感的氣息。
這樣的楚慈,可比以往那些女人更有意思。她能曲意逢迎,做到完美配合,卻又對他不屑一顧。這樣的人,讓他覺得自已有些失敗,可她完美的配合又讓他覺得自已是成功的。
這一路,宋文傾的視線都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真是恨不得衝上去揮開高順帝,將所愛之人融入骨血。可此時,看到高順帝竟於衆目睽睽之下如此親吻於她,宋文傾的忍耐到了極限,握緊的拳頭,止不住的發抖。
什麼作戲?作戲也不行!那個男人,爲何要與她如此親近?不是不碰旁人碰過的女人?爲何要碰她?
心中的憤怒,化作熊熊火焰。眼見就要失控,池顧卻是回到高順帝身旁,輕咳一聲說道:“聖上,方纔薛答應好似不小心扯着了曲貴人衣襬,曲貴人因此閃了腰,動了怒;掌摑之後踩了薛答應手掌幾腳,這會兒已是無事了。”
這種小事,哪裡需要高順帝操心?這種事,當然是池顧去處理了。
高順帝有些不喜,因爲池顧壞了他的興致。
雖然只是貼着她的嘴角,連個蜻蜓點水的吻都算不上,可她的反應,卻是挑起了他心中的好戰因子。
一個宋文傾能讓她拼死拼活的爭,去奮鬥。他堂堂一國之君,還能被一個不成氣候的兒子給比下去不成?
以往那些個女人,哪個不是對心愛之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最後還不是在他的柔情攻勢之下動了心?軟化眼前這個女人,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如是想着,高順帝便是輕聲一笑,擡手在她嘴角輕輕一抹,溫和說道:“都怪愛妃今夜飲酒過於嬌豔,朕竟是一時控制不住,讓愛妃受驚了。”
楚慈壓着噁心,垂眸說道,“是臣妾的福氣。”
看看,分明是厭惡於他,卻又能擺出如此嬌羞模樣。不拆臺,完全配合,溫和得讓他都想撕破她這僞裝的麪皮,看看她真實的面目。
眸中含笑看向楚慈,高順帝執起她的手,放於掌心牽着,繼續前行,口中卻道,“朕都不想賞梅了,想快些回景華宮……”
如此曖昧之言,聽得旁人紅了面頰。楚慈也是恰到好處的看了高順帝一眼,垂眸不語,無限嬌羞。
才教訓了薛彥彤,曲貴人心中本是舒暢了些。可一轉眼,便瞧着了高順帝與楚慈相吻畫面,還有高順帝那情動之言,更是讓她心中惱怒。
大步向前,曲貴人咬牙看着楚慈,心中盤算一圈,便是有了主意!
賤人!看你還能囂張幾時!
梅園就在眼前,高順帝領着楚慈當先而入。樹上掛着燈籠,一眼望去,就似萬千星辰落於人間。
瞧着遠處燈火,楚慈有些恍惚。腦子裡竟是閃過那夜的螢火之光,以及那人伏在她身上的無限柔情。
他的吻,很輕和;他強忍欲.望,只希望能減輕她初經人事的痛苦。他每個動作,每一個字,都在此時跳出,讓她雙眼發花。
太多的記憶,抹之不去。哪怕是一個相似的場景,都能將那些記憶勾出來,讓她痛,讓她恨。
分明是對那人怨恨,可是,爲何就是放不下?爲何每每想起,又想問問他,那三年的感情,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
似有感應一般,一轉眼,便見一珠梅樹之下,那人目光灼灼,一如那夜璀璨奪目。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轉首逃離,逃離他的那份奪目光芒。
她明顯亂了氣息,高順帝看了她一眼,再轉眼看向梅樹之下,擡首仰望之人,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詭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