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一棵蒼鬱大樹下,月璃推着康莊,和蕭紫衣相對而立,神色中盈動着一層掩不去的苦澀,一雙藍眸,忍不住還是期盼地望向村子裡。
“他最終還是沒來——”月璃失望地輕道。
“我去房中看過了,一個人也沒有,墨好像去了後山練武,清流不知哪裡去了。”
蕭紫衣無奈,她以爲昨日月清流的態度,便表示他願意來相送,莫非是她理解錯了,仍舊是未能讀懂他那莫測的心思?
康莊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也許他還是需要時間。”
“都是我的錯,若我不是被怨恨矇蔽,做下那許多糊塗事,也不會走到如今這般田地。”
“璃兒你無須自責,那孩子,也有自己的決定。”
“可——”
月璃咬住脣,一句話還未出口,自村外便傳來一陣隱約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車前端坐着一人,白衣勝雪,黑髮似緞,藍眸若泉,不是月清流,還能是哪個?
在幾人疑惑的注視下,月清流趕着馬車而至,停在三人面前,身形一旋,衣袂翻飛,如蜻蜓點水,輕盈而落,脣邊含笑若春日桃花。
“月清流,你這是唱得哪一齣?”蕭紫衣看着他。
“還不夠明顯?”月清流揚眉,擡起線條優美的下巴,“長途跋涉,又帶着個行動不便的人,沒有輛馬車怎麼行?”
蕭紫衣失笑,“原來你一早不在房裡,便是去找馬車了。”
“清流,你——”月璃動容,眼底閃動出盈盈波光。
“不用太感謝我,你們救了紫衣在先,復又爲我解了蠱,雖然那蠱是你種下,但無論怎樣,我還都欠了你們一次,我由來不喜欠人情,送你們平安返回竹林去,便從此兩不相欠。”
月清流雖依舊說得一派雲淡風輕,卻足以令蕭紫衣訝然,“你要送他們?”
“不是你說要改變tai
度?我既都以身相許,自然要聽命於你。”
月清流說得一副理所當然,蕭紫衣卻爲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舉動而略感無語,“既然你已決定,那我支持你,不送。”
“憑你我之間關係,就不必同我那麼客氣了。”月清流擺擺手道:“幫我和百里墨說一聲,我暫且先行一步,待辦妥手邊之事,再到崇州城去找你們做客。”
“月國大祭司這差事,看起來也不那麼閒,你還是以正事爲重吧。”
“這並不矛盾,不過我想回到崇州城以後,百里墨也該是很忙纔對。”月清流意味深長一笑,便重又上了馬車。
“清流。”月璃仰頭看向他,“對不起,以前皆是我的錯。”
“閒話留着路上再說。”
蕭紫衣一邊幫月璃將康莊扶上馬車,一邊難得心情好地戲謔道:“對,他不喜歡露宿野外,所以必須要在天黑前找到宿頭纔是。”
“沒想到我的習慣,你還都記得這麼清楚,你這番心意,等我回來再以身報答。”
月清流說着一揮鞭,馬車已踏着晨光而去,兩旁草木蔥蘢,流光漫天,將馬車遠去的影子延展拉長,繪出一副溫馨畫卷。
蕭紫衣良久立於原地,竟覺心情是這段時間以來,從未有過的輕鬆。
蕭紫衣轉達了月清流留下的話語,百里墨也好似早已預料到月清流會有此舉,並未有任何疑問,依舊沉默着躲避開蕭紫衣。兩人就這樣又在大院中彆扭地待了幾日,也動身返回了崇州城。
令他們頗感欣慰的是,有了那兩味藥材,醫館的醫官們已根據藥方配出了醫治瘟疫的藥,分發下去,成功地止住了疫情蔓延,使得崇州城自瘟疫的陰影中,解脫了出來。
沒有了後顧之憂,百里墨開始沒日沒夜地練兵,甚至連吃住都在郊外的兵營之中。而蕭紫衣正處於蠱蟲適應的虛弱期,爲了不讓百里墨看出異樣,則以中毒後身體尚未復原爲由,留在了城守府中,兩人十天半個月,都難
見上一面。
儘管他們都明知對方心裡有事,卻又都隱藏起心思。蕭紫衣執拗地認爲,百里墨應該明白自己,他偏要因此而鬧脾氣,着實愧對於兩人多年相處的默契。可她卻不懂,正是因爲在意,百里墨才難以冷靜如常地去分析看待此事。那一步之遙,心底卻是天涯,他們似乎都在等,等着對方先開口。
爲了檢驗練兵成果,百里墨以崇州城和新近佔領的江城作爲根據地,向四周大祁城池屢屢發動攻襲,僅從夏末至深秋,便佔去大祁邊界五座城,令大祁駐守兵士們聞風喪膽,如驚弓之鳥,就連遠在長安的大祁帝,似乎也心生了不安,派遣太子祁睿,親自率兵駐紮邊界十里處,以便抵禦百里墨更深一步的進犯。
可百里墨卻在此時按兵不動,使得祁睿的隊伍進退維谷,眼看冬日將至,既不能帶着幾十萬大軍在此過冬,又無法引得百里墨等出來,更擔心自己一走,百里墨會再度帶人出擊。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因此戰事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時光依舊,不會爲誰而停留,崇州城中,一切皆未曾改變。百里墨即便不出徵,也是每日吃住在兵營大帳,蕭紫衣仍在城守府中,休養生息。她中了蠱毒的身體,日漸好起來,果然如月璃所說,這蠱蟲在女子體內,便不會發作,只是在運功時,還會有些力不從心。
這一日,蕭紫衣披了件織錦皮毛斗篷,在庭院裡修剪着枝葉。宋喬小小的身子也蹲在一旁,儘管鼻頭已凍得有些微紅,卻還是專注地看着蕭紫衣的一舉一動。自回來以後,百里墨常不在城中,宋喬便如個小尾巴一般,整日裡跟着蕭紫衣。
“喬兒,你是否有話想說?”蕭紫衣未回頭,視線仍專注地盯着眼前一盆蘭花,輕聲詢問道。
宋喬吸了吸鼻子,“乾孃,這回乾爹什麼時候纔會再回來?”
“怕是怎麼也要有個十天半個月吧,怎麼?”
“我想他了,爲何最近他總是不在家裡?乾孃,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