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帳篷之內,空間竟是意外的大,裡面儼然一個五臟俱全的住宅,生活用品應有盡有,且擺放有致,收拾得乾淨整潔,裝點得清新雅緻,足以見主人巧妙的心思。
不遠處的長案上,擺放着靈壇,供奉着一個看起來新添不久的排位,想來應就是離水心的亡夫,青部首領的靈位。離水心坐於一張鋪着獸皮的木椅上,一雙明眸靜靜得有些出神,隔着桌上銅鼎內的香火嫋嫋,那凝視牌位的目光中,似隱含了靜水般的無限柔情。
身爲離國小公主,離水心雖是被當做一顆棋子般,爲了安定時局而下嫁,可自她眉眼姿態中,不難看出對於亡故的丈夫,那流露的恩愛情意卻是做不得假。
“二公主,或者,該叫你離夫人?我看你身體不適,我們還是不多打擾,長話短說即可。”蕭紫衣不願打斷離水心思念亡夫的思緒,可見她憔悴的臉色,蕭紫衣還是不忍讓她繼續支撐下去。
離水心回過神,淡然一笑,“那個稱呼,還真是許久未曾聽過了,我既已嫁到這裡,自然早就拋卻了離國二公主的身份,你們方纔又幫了我大忙,怎樣叫我皆可隨意。”
“好,離姑娘,你的xing子,倒比長公主隨和許多。”蕭紫衣指了指自己和百里墨,“我叫蕭紫衣,他是百里墨。”
“嗯,蕭姑娘,百里公子,你們兩人之事,我也曾聽聞了一些,還聽說你們與我皇姐的駙馬,乃是舊識,想必也曾見過皇姐了。皇姐自幼受父皇母后寵愛,是和我略有不同,還望你們莫放在心上。”
離水心說這話時,神情嫺靜,完全看不出在離宮,同樣身爲離帝女兒,卻被差別對待那種不甘與怨懟。在蕭紫衣看來,心中的失衡不可能全然未曾停留,只是有一個人,一段情,來溫暖了這顆曾被親情卷落的心,將那份不平,虛擲在了時光中,才得以變得如今這般從容。
“無妨,反正我們與長公
主打交道的時候也並不多,還是先來談談眼下之事。”
“聽百里公子言下之意,你們是來找赤部首領要自己人,這事若放在以前,先夫一句話便可幫上忙,可現在——”離水心眼波一轉,略帶了些嗟嘆,“繁華落眼便做雨,我即便是有心,也無力了,他們定不會聽我的話。”
“沒關係,我們自己的事,我們自會解決,而且,我和墨還可以幫你一把。”蕭紫衣盈盈笑道。
離水心聞言微揚起頭,眼底添了幾分打量與謹慎,“你們爲何要幫我?”
蕭紫衣望了一眼百里墨,百里墨向她點了點頭。她明白,百里墨一直未開口,而讓她來說,便是覺得兩個女人之間對話,會更爲容易些,而她之言,也與百里墨心思想通,便放心地繼續和離水心交談下去。
“這事說起來,不過是互利互惠罷了,所以離姑娘你無須多慮。”蕭紫衣道。
“可我先夫亡故後,青部都已風雨飄搖,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你們得力?”
“你既然聽過我們,自也該知曉墨的身份,眼下要與大祁對抗,我們正需要多方實力,和連縱橫,便是一個最好的法子。”
離水心似是有所悟,“你們想借用六部力量?可大祁近來與離國交好,這——”
她話未說完,但其中深意不言自明。她若答應這條件,無異於站在了離國的對立面上,背叛自己的祖國。一邊是亡夫遺留,等待她來守護的部族,另一邊則是生她養她的親人,這對於身爲離國公主的她,又是何其艱難的抉擇?
“誠如你所說,青部現在全憑離姑娘你來做主,我們可幫你在之後的首領會上取得先機,穩住部落,留下你丈夫的六部令,是否要應允,你早晚要做出定奪。”
儘管同情離水心的處境,但蕭紫衣還是選擇將利害關係,赤裸luo地剖析在她面前。有些事,避不過,必要面對,那便該
有擔當的勇氣,每人皆有自己的命運,但路如何走,卻要看怎樣選擇。此事,其他人無法代替。
離水心輕垂眼眸,修長的睫毛遮不去其中繁複心事涌動。片刻,她目露堅決,“好,我就應下來。”
“如此甚好,既然離姑娘已決定,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我先安排兩位在青部找個帳篷住下,待約定好首領會議時間,再通知你們。”
“那便麻煩離姑娘了。”
蕭紫衣說罷站起身,與百里墨一同離去,在即將跨出主帳前,她回首望到離水心正按着額角,輕蹙眉心,一副難受不已的模樣。終還是忍不住輕聲提醒道:“發熱傷寒要及早醫治,麻黃三兩,桂枝二兩,甘草一兩,杏仁七十個,上以水九升,溫服八合,即可退熱,你再這樣下去,不僅照顧不好孩子,也無法主持大局,好生愛惜自己身體。”
“多謝。”
離水心感激一笑,目送兩人掀簾而出。
六部首領會意,定在三日後的一早,其間蕭紫衣與百里墨也大略瞭解了六部狀況,六部除了青部外,要數藍部首領年紀最大,在六部之內,也算得權重之人,因此青部首領去世後,他才起了奪六部令,自己統帥六部之心。赤部首領脾氣急躁,禁不起挑唆,自然也跟着一起鬧事。至於其他三部,大都是些見風使舵之徒,一方面不足以出頭,但又怕被藍部或赤部多佔去了便宜,便跟在後面行動。
幾人分析得出結論,只要令藍部首領能有所圖,讓赤部首領有所忌憚,事情便會好辦許多。所謂無欲則剛,人但凡有貪心,即可尋找到下手之處。
六部的議事廳設在六角形的正中,說是議事廳,其實也僅是個比較大的帳篷,只是不同於蕭紫衣和百里墨到來那日,今日六部各帶了些人手,各色衣衫的人在帳篷前一字排開,面容肅整,守衛森嚴,端是生出一股肅穆莊嚴的氣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