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大院,還未到院門,便見老三帶着幾個兄弟,遠遠奔了過來,每人身上皆有不同程度的傷,鮮血浸染了衣衫。
郭先忙迎上前,急急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遇到了襲擊,忽然有一羣人闖入院子——”
老三話說到一半,就被蕭紫衣截住,“月清流現人在哪裡?”
“月公子——”老三話說到一半,有些遲疑,忽見蕭紫衣的神色,一咬牙又繼續說道:“應是在院子裡——”
他話還未說完,身邊紫影一閃,蕭紫衣已翩然而去,唯留衣裙一角,翻飛似蝶。
蕭紫衣行至院門處,卻倏然駐了足。融融暖陽下,天青色長袍男子孑然而立,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迴雪。長髮飛揚在微風中,更襯得他膚似雪,眼如泓。可潔淨的衣袍上,片塵不染,與滿院狼籍,和傷痕累累的衆人,形成鮮明對比。
“來的人像是一股軍隊,我們寡不敵衆,但那些人似乎也沒斬盡殺絕的意思,領頭那人只抓走了戰天成和碧桃姑娘,還留下口信,說是要報‘百幽谷’之仇,月公子一直未出現,待敵人走了之後纔來,然後,就站在那裡沒動過。”
“淬,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那兒擺什麼樣子?”六子看了月清流一眼,很是不滿。
“六子,不可胡說!”想到不久前自己與蕭紫衣和百里墨一番對話,郭先語帶警告地出言制止了六子。
“是祁睿。”百里墨絲毫沒有任何質疑。
蕭紫衣未答話,依舊靜靜望着立於院中的月清流。月清流轉頭,望進她眼底,似深水揚波,漣漪一片。
“清流,他們說的可是真的?”蕭紫衣定定看着他問。
月清流揚脣輕笑,卻不似以往風情,反倒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涼與冷漠,“說我不幫忙,任祁睿將戰天成他們抓走?可笑,我爲何要幫你們?”
蕭紫衣面色一沉,她本意只是想問月清流,是否來人是祁睿,可沒想到,他一出口,便是這般傷人涼薄的話語。恰如臘月
裡的寒風,刀割一般拂過。
蕭紫衣仍是與他對視,目光如蔓草纏繞,復又散開。這妖嬈又獨具風華的男子,此刻看來,竟是如此陌生,彷彿從未識得一般。
“月清流,你還是不是人?”一旁暴脾氣的老三終於忍不住,“百里公子和蕭姑娘爲了你,入沙漠取七彩花,自己性命都不顧,你現在卻說出這種話來?”
“那是他們心甘情願,我可未曾脅迫或要求過他們幫忙。”
“你——”
蕭紫衣揮手攔住老三,聲音平緩,“清流,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變了xing子,不管怎樣,我都相信你。”
月清流輕哼,“不稀罕,你不過一介不懂自珍自愛的女子,成日跟在一個男人身邊不夠,還要一路勾三搭四,投懷送抱,我看是想以色侍人,取得些利益罷了。”
“月清流,你——”一旁郭先的話還未出口,一道黑影拂過,百里墨已抽出長劍,徑直攻向了月清流。
月清流衣袖揮動,便有強風吹起,漫卷院中落葉,宛若繁花滿天。百里墨卻並不避開,長劍如虹,直刺向風口而去。月清流手指一彈,百里墨在空中翻了個身,利箭般再攻,月清流翻掌迎去。電光火石間,兩人已過了近百招。疾風勁草般的氣息,震得功夫弱些的人皆感氣血翻涌。
忽而,青光與墨光在空中交錯,繼而分開。
再看月清流,胸前衣衫被長劍劃出一道口子,滲出絲絲血痕。而百里墨,脣角掛着一抹血跡。
蕭紫衣一躍上前,扶住身形略有些搖晃的百里墨,關切問道:“墨,你怎樣?”
百里墨搖了搖頭,拂去脣邊血絲。
月清流望着眼前兩人相依一幕,脣角笑意卻是更深,“怎麼,現在你還相信我嗎?”
蕭紫衣迎上他的目光,在他水藍色的眼底,看到自己影子。這一刻,自相遇來的所有,浮光掠影一般閃過,沉澱在心中,似一顆尖利的砂,磨得生疼。可見百里墨的傷,又那樣真切在眼前,由不得她再做出其他選擇。
“月清流,你
既一心要和我們劃清關係,我們離開便是。”蕭紫衣雙目灼灼,卻並未直接回答月清流的問題。
“你們早該如此,我既已解了盅毒,便已獲自由,還和你們這些被通緝之人在一起,只會添了麻煩。”
郭先冷哼,“原來你意在此,公子,姑娘,我們走!”
郭先一握拳,第一個擡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門,其他兄弟自是跟上。百里墨望了望蕭紫衣,也先離去。
蕭紫衣走到門口,又回首一望,月清流卻別過臉去,幾步之遙,將兩人間的距離,割裂成了兩個世界。
蕭紫衣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卻無人看到,將臉龐隱在了陰影之中的月清流,脣邊留下一抹殷紅的血,妖魅得如同開在雪地上的點點寒梅。
“主子,您這又是何苦?”一名粗布家僕打扮的人,無聲出現在月清流身邊。
月清流仰首而笑,“我要走的那條路,註定充滿艱辛,所以這樣對大家都是最好。”
“可是——”
“魅殺,無需再說,你們將這裡簡單打掃一下,然後按我的命令行事。”
“主子,就讓魅殺跟在您身邊吧。”
“不可。”月清流望着魅殺,一向淡薄而難以捉摸的目光中,彷彿也隱有了些清水漣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回到那裡,多一個人便更容易暴露,你還是去幫他們,不然他們螳臂當車,我怕會有危險。”
“主子——”
“去按我說的辦吧。”魅殺見主子心意已決,便不再勸說,轉身無奈離去。
月清流自懷中取出一方絲帕,輕柔抹去脣邊那一絲鮮血,眼前又浮現出方纔蕭紫衣上前扶着百里墨那一幕,她那姿態,儼然不自覺地擋在了百里墨身前。他毫不懷疑,如果他再進一步,她便會出手。
他心底浮動出些許苦澀,堪堪一笑,手指一鬆,絲帕便如蝶飛了出去,在風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多情不似無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落盡心事隨風去,半隨流水,半入塵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