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紫衣很“幸運”地撿回了一條命,被留在了皇后身邊。經過太醫診治,幸而毒素並不深入,只用了幾服藥,昏睡幾日之後,便藥到病除,神奇恢復了健康。皇后除了重賞蕭紫衣以身試毒的忠誠,特單獨給她分了個房間休養外,還將她調到了鳳棲宮中。
而蕭紫衣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從不知名的下等宮殿中,一躍成爲皇后眼中紅人的宮婢,名喚明華,正是當日被她點倒取而代之的那宮婢名字。幸運的是,從前的明華,人輕地微,甚至沒人將她的模樣記得真切,所以,蕭紫衣也就安然地在鳳棲宮留了下來。
“皇后娘娘,這是御膳房才送來的蓮子羹,我知道您不喜甜,所以沒讓他們放糖,改在裡面添了些碎冰,爲您解解暑。”
“明華,別看你來了沒幾日,對哀家的習慣,倒了解得比那些待在鳳棲宮甚久的宮人們都清楚,還如此貼心。”
“這是奴婢該做的,娘娘對奴婢的恩情,奴婢時刻銘記在心,不敢遺忘,因此會加倍盡心服侍娘娘。”
蕭紫衣將盛了蓮子羹的琉璃碗放在桌案上,拿起旁邊的銀匙,遞到皇后手裡,又取了牡丹薄紗菱扇,立在一旁爲皇后輕輕扇着。
皇后品了一口蓮子羹,滿意地點頭道:“你倒是個靈巧的丫頭,偏殿那些人,真是沒眼光,怎就未曾注意到?”
“奴婢面貌平凡,長得不討喜。”
“面貌生得好又有何用?那些個其他宮裡的,還不是沒能爲皇上留下個皇子?現下皇上重傷,生命垂危,宮裡宮外,全憑着太子一人,哀家真擔心他太累了。”
“您是太子的親孃,日後太子登基,便貴爲太后,別殿的小主,又怎能和娘娘您相提並論?”蕭紫衣不失時機答道:“娘娘您若是擔心太子,多派些人過去侍候,爲太子備些名貴補品,給太子送去便是了。”
幽帝宮中不知何故,後宮嬪妃稀少
,除了皇后在內,也不過十幾人,而且子嗣更是寥寥無幾。除了皇后育有一子幽南,還有幾名公主,早在前些年也相繼遠嫁,因此顯得甚爲蕭條。
“那倒也不必,太子是個孝順孩子,即便再忙,也會每隔幾日入宮來給哀家請安。”說着,皇后欠了欠身子,“算來今日也該是他前來的日子,經你一提,我倒想起來了,明華,你到藏珍閣去取些補品,一會兒給太子帶走。”
“是,奴婢這就去辦。”
蕭紫衣一路走,心中卻沒停了思量。幽帝至今病重,幽南雖說已漸漸把持了部分朝政,但還算規矩地住在宮外太子府中,祁睿和蕭逸山也在太子府,這也是當初蕭紫衣等並未計劃去探太子府的原因。即便易了容,祁睿和蕭逸山也對幾人極爲熟悉,如果在此時露了破綻,怕是不光自身難保,想救雲破天,更是不可能。小不忍,則亂大謀。
因此,在宮中見一見幽南,便是最好的機會。只可惜她在鳳棲宮十日有餘,這是幽南第一次來此。
蕭紫衣一擡眼,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個熟悉的地方。要從鳳棲宮去藏珍閣,原來要經過御書房。幽帝病重,御書房已空置多時,自然沒有了守衛,像是一座失了主人的空城,繁華過眼,無盡清冷。
她不禁想起了,當初那個隆冬,在此初見幽帝時的情景。那威嚴而又慈善的長者,如今卻又如何?
御書房的門並未關嚴,蕭紫衣走上前,輕推開門,邁進一步。
一陣清風自她身後揚起,隨着門扉的開啓,流瀉在屋內,在一片空寂之中,憑空生起一縷靈動的氣息。
幾張未壓好的紙張,如蝶般飛舞,漫天掠起,然後隨着風止,無聲飄落在了蕭紫衣腳下。
蕭紫衣傾身撿起,之間上面一行行筆力遒勁的字體: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出自《詩經•周南•關雎》)
她翻過這頁,復又看去,下一張上寫着: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出自《詩經.齊風•南山》)
再翻下去,幾乎都是重複地寫着這幾句話。其中那似磐石堅定的情意,和深深的苦澀,似乎透過紙背,流淌過她的掌心。
御書房平日並不許其他人擅入,看這些紙張,也像是寫了有些日子,想必這些字句,該是出自幽帝筆下吧?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是想通過這些詩經裡的詞句,傳達對誰的深情與思念?即便是江山在握,九五之尊,卻也有求不得的女子,斬不斷的情麼?
想着那溫和的帝王,坐於桌案前,揮筆寫下這些時的孤寂深情,蕭紫衣便覺手中這薄薄的幾頁紙,竟是無比沉重。
她走到桌旁,將寫滿字的紙張小心地壓在墨玉鎮紙之下,這才緩步走出了御書房,恭敬地關上了門。
轉身前,她又望向御書房緊閉的的門扉,那扇門,掩住一室心事低迴,掩住一片柔情繾綣,深情不壽,只爲那一抹相思付諸的回憶,已如殿前香霧,消散在塵世的羈絆中。
身爲帝王,也許便註定了更多的孤單無奈。
蕭紫衣去了藏珍閣,聽說是皇后娘娘要選送給太子進補的東西,自是收到熱情招待,拿到的補品幾乎堆積成了山。蕭紫衣推辭了藏珍閣要派宮人幫她送回鳳棲宮的提議,肩挑手拿地往鳳棲宮返了回去。皇后一向不喜外人隨意出入鳳棲宮,即便是藏珍閣之人,若蕭紫衣允了,怕又惹來風波。
現下討得皇后歡心最爲重要,宮門似海,其中利弊關係,心計爭鬥,當初在百里墨身邊,她也看了不少,一不小心,就算不丟掉性命,也會被從鳳棲宮逐出去,隨便送去哪裡做苦工。吃苦受累她不怕,但那樣便無法更好地籌劃營救雲破天一事。
才踏入鳳棲宮,沒走出幾步,便見有一宮婢匆匆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