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那半塊蝶形玉佩,驀地似是想起了什麼,翻身下牀,飛快在地上的衣物中翻找起來,終於在裡衫中取出蕭紫衣曾贈予自己那玉。百里墨將兩塊玉舉在眼前,明媚的光芒中,將玉佩對在一起的手,竟微微有些顫抖。
是我爹留下的,據說是他和我娘定情之物。
一句話在腦中思量那一瞬間,手中玉佩已被他拼在了一處,一縷情絲,彷彿滲透拼合的縫隙,星星點點灑落在百里墨身上,直灼痛他焦急的內心。
誓言猶在,山盟難託,她留下了曾經的定情信物,此舉意味着什麼,似乎不言自明。
憶及纏綿之前,她的確說過打算離去,可如今卻連帶走祁桓,去尋找解蠱之法,也放棄了麼?
百里墨自然明白,清白之身對於一個未出嫁女子,該有多麼重要,因此在他身中催、情之藥時,即便是還殘存最後一絲理智,他亦極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傷害於她。但她卻能在那時,主動獻身爲他化解痛苦,一番情意,令他以爲足以掩去了多日來的誤解、冷然,可不成想,竟是讓她提前離開了自己。
難道一切皆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一直以來,誤解了她的心意?
百里墨閉了閉眼,眼前一片朦朧,使得觸感越發清晰。一股溫潤的暖意,順着沐浴在日光之下的玉佩緩緩升騰,漸漸流便四肢百骸,水波一般,撫平他焦躁不安的心。他搖搖頭,再睜開眼時,眼底已是澄明而堅定。
他堅信,紫衣對他的表白不會作假,她向來是個率真之人,斷不會因任何事情,而違背自己的心意去說謊。
但她又去了何處?是否會再回來?
正在凝思間,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百里墨長眉一蹙,驀然起身,單手拾起地上衣袍,手腕一抖,袍子在空中揚起一道冷然弧度,便將衣袍穿在了身上。他將手中玉佩,飛速收進了懷中,將腰帶在腰間繫緊。
才做完幾個舉動,門便被人從外豁然推開,
發出“砰”的巨大聲響,樓笙一臉焦急,不請自入,普一進門,便四下打量起來。她的目光先掃過桌案上殘留的托盤杯盞,復又落在百里墨身上,在望見他胸前微敞的衣襟時,面色一變,快步走了過來,伸手就要去觸碰百里墨,卻被百里墨一閃身,不由分說躲了開來。
“發生了何事?”樓笙緊盯着百里墨,咄咄逼人問道。
百里墨不急不緩斜睨着她,“箇中真相,樓小姐你不是該比我更清楚?”
“你行了男女之事來解藥力,是不是?”樓笙瞪圓眼眸,憤然問:“是誰?可是這司馬府內的丫頭?是哪一個?”
“樓小姐你這下藥之人,又有何資格來質問於我?若得知那人,你是否要去將對方責罰?”
百里墨比之前越發冷然的姿態,另樓笙不安中又生出些許懊惱。不成想自己處心積慮所籌謀之事,竟是讓別人揀去了便宜。究竟是誰?樓笙咬着脣,府中丫鬟的容貌一一自她腦海中閃現而過,最後定格在一張嬌美卻總流露出不屈的臉上。
“是賀老爺那貼身丫鬟!除了她,不會再有如此大膽之人!”樓笙定然道,“司馬府內換了任何一人,皆不敢同我搶男人!”
“樓小姐,在追究此時之前,我看你還是先反省一下自己言行,一個堂堂司馬府小姐,所說所爲,若是傳了出去,怕是有損名聲。”
“哼,我看墨你們都被她迷惑了,她生就是個狐狸精的妖媚模樣。”
百里墨眉目間,浮動起一層易見的怒色,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聲音冷硬而緊繃,“若非看你是個女子,我早就一拳打過去了,沒有誰能詆譭她!樓小姐,請記住,若不管好自己的嘴,遲早禍從口出!”
許是感受到百里墨的怒氣,樓笙也收斂了囂張的氣焰,轉而低聲懇求,“墨,我只是一時迷了心竅,我這樣做,皆是因爲喜歡你——”
“你的心意,我百里墨受不起。”
“可是——”樓
笙雙目已蒙上一層水霧,楚楚可憐地看着百里墨,“可我們就要訂親了,早晚會成爲夫妻。”
“訂親不假,但這並不代表我終會娶你。”
“你——”似是沒料想到百里墨會這樣說,樓笙抽了一口氣道:“你不怕我爹那裡無法交代?”
百里墨冷冷一笑,“我和你爹,不過各取所需,只要他拿到自己想到的,相信他定不會追究。而且,倘若我將樓小姐你的所作所爲,告知給你爹,不知道你我之間,大司馬會更加去責怪誰呢?”
“墨,你聽我說——”
望着百里墨不帶一絲情感的黑眸,就連擡出爹爹,亦是拿不住他,樓笙心知大勢已去,但猶自不甘地上前,想要拉住百里墨繼續辯解。百里墨一轉身,卻被纏上來的樓笙扯住腰帶,繫於腰間的同心結掉落在地,樓笙看也未看,一腳便踩了上去。
百里墨神色一變,一抹犀利自眼中飛射,他不由分說抓住樓笙手臂,再也不憐香惜玉,將她向旁邊一扯,用力一丟,便不再去看她。忙傾身拾起那同心結,珍視地託在掌中,小心翼翼拭去上面微塵污漬。
她已離開,眼下他尚不能去追,如此她留下的每一件物事,於他來說,便都成了珍而重之之物,決不能有絲毫損壞,留在眼前,映在心中,時刻不能忘懷。
“哎——”樓笙被他強大的力道推得連連倒退,撞到桌邊,這才停了下來。她驚呼一聲跌倒在地,揉着被撞疼的腰際,落下不甘的淚水,仍舊忿忿捶着地叫嚷道:“墨,你不能這樣對我!”
百里墨被她尖銳的聲音喚回神思,他一握拳,快步行至樓笙面前,一擡衣袖,揚起了手。樓笙嚇得立即噤了聲,以爲百里墨會打她,慌忙閉上了眼睛。可百里墨的拳卻並未落下,樓笙清晰地感到百里墨有力的手指,緊緊扣住她的下顎,那種強大的壓迫感頓時襲來,無聲凝結在空氣中,除了下巴幾欲碎裂的痛楚,心裡更是如吊了無數個水桶,不安而恐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