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夜裡的,站在牆邊做什麼?”大祭司走上前,蹙起眉疑惑地看着月清流。
“沒什麼,等你閒極無聊,在屋子裡四處走走。”月清流也離開石門。
密道的出口早已被用牆上裝飾僞裝起來,看起來和普通的石牆並無差別,大祭司不會發覺。但他若在石門前停留太久,怕是也會引起大祭司的懷疑。
“等了很久?”大祭司除下披風,徑自在椅子上坐下來,“你也知道,歐陽景雖然人在日殿,但留在月殿的眼線也不少,我這時候來找你,要是被發現,那隻老奸巨猾的狐狸,說不定又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月清流也一拂衣袍,在大祭司對面坐下來,挑眉看着她,“你還會怕歐陽景不成?”
大祭司面色一沉,“歐陽景這些年來,對我一直不服,總在背後搞些小動作,以爲我都被矇在鼓裡?你和歐陽逐心的婚事拖了這麼多年,上次逃跑,又利用她回來傳話,歐陽景表面上不說,實則意見不少。”
“如此說來,倒還是我的錯了?”月清流不急不緩爲自己倒了杯茶,淺淺飲起來,也不管空坐着的大祭司。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開始堅持不肯將預知泉看到之事告訴我,我又何必費這許多事?原本就只是看到禁宮那些混亂的事,也不是很重要,有必要窩着藏着?”大祭司目光斜斜掃來,“亦或是,你還隱瞞了什麼?”
月清流輕笑,“到現在,你還是不相信我,那又何必帶我回來?只要像在外面那時一樣,想辦法殺了我便是。”
“你說這是什麼話?那會我還不是被bi無奈?你要是乖乖聽話,以你我之間的關係,我還能虧待了你不成?”大祭司面上浮動起些許慍怒。
“不必說的如此冠冕堂皇,你留着我,不過是希望我能幫你,除掉歐陽景罷了。”月清流平靜地道出這句話,似對大祭司提到兩人的身份,根本不以爲然,“不過,中秋那晚盅蟲
發作,也讓我明白了,始終逃不開你的掌握,我也不想再和你作對,所以,我們兩相幫助罷了。”
大祭司的眼中仍帶着幾分質疑,旋即轉爲冷笑,“當時我派了那麼多人去追殺你,都未能讓你回心轉意,沒想到只是爲了一些不相干的人,讓你心甘情願回到這裡來,看來,和你在一起那姑娘,你還真是在意得很。”
“她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女人,無關緊要,我身邊要何種美女沒有?豈會看得上她?是你想太多了。”月清流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大祭司凝視着他,試圖從他神色中尋出些許端倪,但他所有心緒,皆好像掩藏在遠山之後,未露一點縫隙,供人窺探。
“我就不信,你會這麼簡單就幫我?你有何目的?”
“有‘輪迴’在身上,我還能想些什麼?人有時候不認命不行。”月清流長眉一挑,“再說,我也不吃虧,扳倒了歐陽景,我就不用娶歐陽逐心,反正我也不喜歡她,我看最近內樞里美人不少,有幾個頗爲中意,等婚約解除,我先納入房中來。”
“我看那紫影姑娘就不錯。”大祭司看着面染風流的月清流,不爲所動。
月清流眼中暗沉,但只一閃即逝,復又呵笑道:“我自一開始,就沒覺得那女人好,奸詐狡猾,我喜歡簡單些的女人,不然娶回來天天活得多累?”
“這倒可惜了。”
大祭司與月清流對視,在這般深夜裡,燭火將兩人的世界分割開來,勾畫出一雙不斷試探的母子。
片刻,大祭司笑了,“依你之見,我們要怎樣行事?”
“這事說來也不難,之前你一直不能將歐陽景處置了,是因爲他這些年隱藏得很好,從未露出馬腳,而且在所有人心中,他都是爲神殿鞠躬盡瘁,聲望很高,所以,我們要拿出有力證據,一擊即中,就必須讓他有所動才行。”
“歐陽景那老狐狸,向來謹慎不已,又怎會貿然
行動?”
“打蛇在七寸,大祭司不會連這道理都不懂吧?”
“你的意思是說,拿歐陽景最在意之事下手?”大祭司擰起眉深思,“所指何事?”
“我回來前,自然沒有,可現在卻有了最合適的一樁事。”月清流在燭火清影中,笑得如花嬌媚。
大祭司恍然,“你是指,婚事?”
月清流脣角輕揚,滿意道:“不錯,歐陽景最在意的,恐怕就是歐陽逐心這孫女了,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只要我們在公開場合要求退婚,歐陽家下不來臺還在其次,歐陽逐心定不會就此罷休,歐陽景也不可能看着最寵愛的孫女受了委屈。”
“歐陽逐心真能逼得歐陽景做出非同一般的舉動來?”
“大祭司你若不信我,那自己去想辦法就是了。”
“月清流,你以爲我在求着你?”大祭司面色一凜,閃過一抹不悅。
月清流又緩緩添了杯茶,湊近脣邊,“大祭司說反了,我還指望你能幫着解開‘輪迴’,當然是我求着大祭司你了。”
月清流話雖這樣說,言語中卻未顯半點恭敬,只有絲玩味,自線條優美的脣角淡淡漾開。
“我看這樣,我會以你出關爲名頭,於十日之後在內樞舉辦個慶祝宴會,屆時當着所有人面,提出退婚一事,且看歐陽景如何反應。”
大祭司說完這句話,不再與月清流多談論,倏然起身,不做告辭,已將披風重又系在肩頭,一抹紅霞般飄了出去。
月清流身形未動,仍舊安穩坐在椅子上,他修長的十指,愛憐撫過手中青瓷茶盞,感受指尖那圓潤的微涼。然後,湊上去沾了沾脣,又平靜地將盛滿茶水的茶盞放回到了桌案之上。
“味厚鮮醇,藏鋒不露,倒是好茶。”月清流碎星似的目光,輕柔地籠在浮沉的茶葉之上,“只可惜,錯過了飲用的最佳時機,便免不了品起來索然無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