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蕭紫衣蹙起眉心，雖然從錢姨那裡也斷斷續續聽到一些，可還是有諸多疑問盤桓在心裡。
百里墨搖搖頭，“詳細情況我也不很清楚，你走後，我們就回到各自房中等消息，快到天明時，我聽到外面嘈雜混亂，伴有刀劍之聲，忙出去查看，發現有一羣刺客模樣的蒙面人涌入，錢姨帶着‘天香樓’潛藏的一些暗衛，已經同他們打了起來。那些人身手靈活，功夫不弱，人數上又佔了優，我和戰成風也加入進去，打了許久，我發覺月清流卻沒有出現，便覺奇怪，轉而到他房中去一探究竟，卻見月清流吃力地閃躲着三名刺客的攻擊，好似公里全無一般，身上受了不少傷。我出手爲他解圍，帶了他出來，錢姨他們掩護我們，逃出‘天香樓’，在月清流指點下，在這裡暫時落腳。”
“那月清流人現在何處？”聽到月清流果然受傷，蕭紫衣深色一凝，眉頭皺得更深幾分。
百里墨指了指身後不遠處一間房，“就在裡面休息。”
“我去看看他。”
“也好，我讓戰成風先幫他做了包紮，可你知道，戰成風畢竟粗手粗腳，你懂些療傷法子，也心思細膩，再去看一下總是好些。”
蕭紫衣擡眸看着百里墨，沒想到素日裡總表現出對月清流不滿的他，在這時候竟能如此。
百里墨何其瞭解蕭紫衣？只一個眼神，便看出她心中所想，擡手揉了揉她黑髮笑道：“我雖然不喜歡他總是出言輕薄你，可心眼還沒那麼小。”
“墨——”
蕭紫衣看着眼前的百里墨，他脣邊的笑意仿如投在遠山近水間的明媚日光，帶着驅散所有陰霾的堅定。她發現，多年前那個狂狷甚至是有些傲氣的少年，真正成長爲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天生就該成爲王者。
“好了，快去吧，我出門一趟，這院子裡什麼都沒有，需要置辦些必需品，而且，月清流受了傷，也需要些
藥物，戰成風太過直率，碧桃又不懂武功，讓他們去辦我不放心。”
“墨。”蕭紫衣又輕喚住他，雙眸波光散開，“你多小心。”
“我會的，去跟月清流好好談談，我想，有些話，他此時肯定更願和你說。”
蕭紫衣動容，百里墨知她所想，她不禁爲他的體貼和理解，而心生暖意。人心薄涼，世事難料，但總有些東西，如磐石般永不會改變。
送走了百里墨，蕭紫衣纔來到月清流房門前，輕輕叩響了房門。
“進來。”門內傳出月清流珠玉般的聲音，但那抹圓潤，似乎微蒙了塵，流露出些壓抑的隱忍。
蕭紫衣推開門走進去，月清流依舊是昨晚那身衣袍，長髮披散，衣襟鬆垮，慵懶地單手支頭，側倚在牀頭。那姿態風流，漫天風華，好似衣袍上點點血花，只是愈發妖媚的裝飾而已。
只是映在明媚晨光之中的臉，美得驚心，卻帶着些幾近透明的蒼白，澄澈的藍眸中，有絲絲縷縷的憔悴盪漾。
“你回來了？”月清流動了動身形，卻並未下牀，“看到你還這樣活蹦亂跳真高興，看來禁宮之行，很是順利。”
蕭紫衣被他語中輕描淡寫的調侃弄得微怒，這男人，怎什麼時候都不改本色？
“我見你的樣子可一點也不高興。”蕭紫衣走到牀邊，瞪着月清流。
“不然還能怎樣？”月清流無謂地聳肩，“沒想到要淪落到被百里墨那傢伙救，我欠他一份情，真不甘心。”
“說那些廢話幹什麼？讓我看看你的傷。”
蕭紫衣說着，伸手去抓他衣衫，卻被月清流迅速握住了皓腕，再也進不得半分。
蕭紫衣一怔，望向月清流，想在他容姿絕豔的臉上尋找些許心緒，但最終還是徒勞。月清流只淡淡笑着，聲音中帶了戲謔，“我很高興紫衣你終於主動想有肌膚之親，只可惜我現下身體不允許，等我痊癒，必定竭盡全力，絕無半句怨言。”
“鬼才想和你——”
蕭紫衣一句話未說完，便感覺月清流握着她的手一緊，身子瞬間緊繃，儘管他極力剋制，那細微的顫抖，還是自他指尖傳遞了過來。頃刻，他玉般的臉上就見了一層細密汗珠，脣色也更白了幾分。月清流緊咬着脣，似是在壓下某種痛楚，用力到指甲幾乎嵌入蕭紫衣肌膚裡。
蕭紫衣不說話，兀自在牀邊挨着月清流坐下，用另一隻手覆上她的手背，此刻無聲。
約摸半盞茶功夫，月清流神色才恢復了正常，人也重又坐直。但臉上一絲未及退去的蒼白，以及被大水打溼的衣衫，皆不容蕭紫衣忽略方纔一幕。
“清流，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蕭紫衣很少如此正式且親近地喚着月清流的名字，月清流眼底一滯，流光浮動，暗影疊疊，終化作揚脣一笑，“這是你第一次問我的事呢，紫衣，你真想知道？”
“嗯，我想知道，我希望你能說出來。”
月清流低低一笑，“那好，我便告訴你，我身體裡有個蠱盅，名曰‘輪迴’，母蟲只有一年壽命，但在她死前，會產下下一代，一年長成，便又發作，之後母蟲再亡，又生新蟲，如此往復，一年爲期，平日無常，每到八月十五，便是盅生成之日，中盅之人便會功力盡失，百痛噬心，直至第二日日落，母蟲死亡時爲止。”
“這——”
儘管蕭紫衣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被月清流說出的話震得一驚。百痛噬心，那將是何種難以言說的痛苦？
每年中秋，闔家團圓，又有誰會想到，他竟都要忍受這非人的折磨？想到這裡，她心中蔓延出些微酸楚。
輪迴，真是恰如其名。可人生往復，又何嘗不是一個痛楚，便又接着下一個？
“你是何時中的這蠱？”
月清流眸光一閃，將視線投向窗外秋日暖陽，聲音輕柔，“紫衣，我給你講個故事，之後，你便會明白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