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渾厚的力量,帶着溫暖自後背傳來,遊走於經脈之間,伴着清涼的藥力,如一道清泉,滲入疼痛不堪的身體,漸漸將那噬心的難受,撫平了下去。雖猶有疼痛,卻瞬間已不似之前那般強烈。
一陣青氣自蕭紫衣頭頂冒出,蕭紫衣渾身開始不住顫抖,忽而頭向後一仰,背一弓,有片刻的僵直,之後“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霧,瀰漫在空氣中,噴灑在不遠處的牆壁之上,使得本就斑駁不已的牆壁,宛若盛開點點血花,觸目驚心。
月清流這才收了掌,蕭紫衣身子失去助力,綿軟地向後一傾,便倒入月清流懷中,脣邊已見了一縷鮮紅的血跡。但方纔胸口彷彿要炸開一般的窒悶之感,頓時消弭了許多。
月清流攬着她的手臂有力而溫柔,藍眸漾漾,似承載着弄的化不開的感慨,片刻,終是輕聲一嘆,“紫衣,你這又是何苦?”
蕭紫衣大口喘着氣,痛楚漸退,意識便逐漸迷離起來。她強睜着眼眸,略有些黯淡的目光,落在月清流因損耗內力而略顯蒼白的臉上,千言萬語,皆化作脣邊一抹淺笑,儘管虛弱的聲音幾不可聞,卻依舊清楚地落入月清流耳中,“清流,你不是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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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爲情所苦,爲情所困,雖說萬般皆是迷障,但十丈紅塵,只要身處其中,便無人能逃過情之一字。
月清流無言,只伸出手去,輕柔地以衣袖拭去她脣角血跡,也不管弄髒了若清波澄澈的藍衫。他的手撫上蕭紫衣佈滿薄汗的額頭,手指流連不去,宛若觸摸着最精細的淨瓷,將每一道紋路細細鐫刻。
蕭紫衣依偎在他懷中,沒有推開他,即便有心,亦使不上任何力氣。疼痛退去,四肢卻是沉如灌了鉛,僅是動上一動,皆是難若登天。
月清流的手,似有某種魔力一般,所到之處,便如微風拂過,將被疼痛折磨得疲憊不堪的身子,輕輕熨平。她閉上眼眸,竟就這樣在他臂彎裡沉沉睡去。
良久,月清
流纔將她輕放回牀上,在蕭紫衣身側躺下,端詳着她的睡顏,輕聲開口,“若能讓你痛苦減輕些,我不介意每日用這法子令你入睡。紫衣,我定會想辦法醫好你,我發誓。”
日落偏西,月影搖曳,回答他的,唯有蕭紫衣清淺的呼吸聲。
此時長夜,似乎纔剛開始,長安城的禁宮之內,燭光同樣搖曳着映出一道人影,青袍加身,坐於矮几前,但端看明滅燭火映出的容貌,卻是陳顯。
祁桓立於門邊,身着一襲宮內太監常服,臉上覆着月清流走前留下的面具,靜默望着代替自己的陳顯,片刻,才輕聲道:“陳顯,辛苦你了。”
陳顯搖了搖頭,“爲少爺您能平安離開這宮裡,要陳顯做什麼都義不容辭,只是少爺您此番離去,不帶上陳顯在身旁伺候,可能習慣麼?”
“陳顯,放心,我去去就回,不會讓你等太久。”
陳顯疑惑的視線向祁桓望來,“少爺,您沒打算和百里公子他們走?”
祁桓脣角微揚,帶着一抹淡然,“走與不走,身在何處,又有何區別?”
“可是——”
“好了,再耽擱下去,怕是墨和紫衣他們要等急了,你且先在此候着,等我回來。”
祁桓說罷,不再給陳顯說下去的機會,身形一轉,已然推開殿門走了出去。
月色下,祁桓踏着宮內的青石路,徑直往與百里墨和蕭紫衣約定好的南宮門而去,才繞出偏殿,行至不遠處的庭院中,卻見迎面燈火閃亮,一道斷喝聲當空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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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祁桓極目望去,是兩名侍衛打扮模樣之人,正端看着自己這方向。他也不躲不閃,這樣的深夜,一路閃避反而會愈發可疑,這便是他易容成小太監的原因。
他迎上前去,掐細了嗓音,躬着身子道:“兩位有何貴幹?”
“你是哪個宮的太監,這麼晚了,做什麼去?”
“回兩位的話,
我乃是雜物院一名僕役,之前偏殿的三公子想取用一些酒盞,因太過稀罕,一時間沒能找到,三公子前些日子發了好大一頓脾氣,今日好不容易尋來,因此趁夜立即給三公子送了去,怕耽擱了得罪三公子,小的就是有幾條命,也不夠賠。”
祁桓一番話說得恭順,兩名侍衛似乎也並無異議,其中一人道:“這三公子,自回來之後整日裡便泡在酒罈子裡,要不就是弄些稀奇古怪的名堂,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隨便議論主子仔細被聽去了掉腦袋。”另一名侍衛提醒他,又提着手中燈籠轉向祁桓,“擡起頭來,讓我們瞧瞧。”
祁桓不急不緩擡起頭,便有錯落光影,在他眼前晃動,籠在他帶着面具的臉頰之上,映得眼前明亮無比。宮內太監宮人衆多,禁宮侍衛絕不可能認得每一個太監,這一點,他並不擔心。
果然,那侍衛端詳了他片刻後,放下燈籠擺了擺手,“快回去吧,莫在宮內閒晃,若是其中出了紕漏,大家都擔當不起。”
“是,是。”
祁桓恭敬地點頭應着,快步繞過兩名侍衛,身形消失在了融融夜色之中。
方纔提燈籠那侍衛望着他的背影,駐足凝思,另一人走出幾步,卻見他仍舊站在原地,又踱回來催促道:“看什麼呢?還不快走?”
“你可還記得,太子昨日特意叮囑過我們,若是偏殿有任何風吹草動,皆要通報給他知曉?”
另一人滿不在意地撇撇嘴角,“不就是個送東西的小太監,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
“謹慎些總是沒錯,如果真發生何事怎麼辦?”
“好,好,就依你,我留在此繼續巡視,你到太子府去給太子殿下送消息好了。”另一人隨意一揮手,好似嘲諷着那人的多事,兀自拿過他手裡的燈籠,邁開步子沿着青石路離開了。
被留下的那侍衛想了想,終是轉身向着另一方,找人去給祁睿通風報信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