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目光一閃,握着樓笙的手,不覺間又添了幾分力道,“笙兒,你要做個決斷。”
“奶孃,你這裡怎會有這藥?”
“我本也是看百里墨對你冷落,怕待成親時,你不能將他拴在房中,才偷偷找人去弄了藥來,想準備在新婚之夜交予你,有了夫妻之實,生米煮成熟飯,他自然不會再推諉。可若笙兒你怕親事有變,不如早行此事。奶孃原不該教你這辦法,但反正你終要嫁給百里墨,就賭一把也未嘗不可。”
樓笙頓感拿着藥包的手有些沉,心下生了幾分猶豫。身爲一個閨閣小姐,她雖主動,但也還知底線,若是交付出自己的身子,便真的再也無回頭路。百里墨俊朗的面容又浮現在她眼前,他那漠然的眼神和姿態,宛若一根刺,深深紮在樓笙心裡。
她握緊藥包,眼底涌起一片堅定,“好,就依奶孃之意去做。”
第二日一早上朝前,樓奉山打點了守衛和宮人,將月清流裝扮成的賀老爺,以及易過容的百里墨和蕭紫衣,帶到了偏殿門外。
“我只能送至此,還要趕去上朝,我已和侍衛知會好,你們自行見了祁三公子便離開。”
百里墨點了點頭,“大司馬放心,我們心中有數。”
樓奉山又看了幾人一眼,這才快步離開。
三人還未通報,便見陳顯快步迎了出來。他在幾人面前駐足,打量的目光一一從各自臉上劃過,旋即又移開去。顯然幾人皆經過易容,陳顯自認眼力不足,認不出真僞,但相信憑少爺與百里公子的默契,定是能分辨出來,他只需將他們引領進去便是。
“可是賀老爺?”
月清流上前一步,“正是。”
“少爺已在殿中恭候,請隨我來。”
陳顯推開殿門,一股淡雅桃花香氣,如雲霧般飄了出來,絲絲縷縷,幽香滿懷,沁得人如沐春風,雖是冬日,更似季節交替,時空轉換,春景繁花已在眼前。
踏入殿中,只見祁桓一
身靛青色鑲繡了雲紋的精緻袍子,紫金冠束髮,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除了面色略有些蒼白,每一處皆仿若神來之筆勾勒出的俊逸公子。依稀間,一切如昨,蕭紫衣的思緒像是又回到那年蕭家,那少初遇的少年俯身而笑——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就這般冷漠對恩人?
有意思,比起那些唯唯諾諾的丫頭,你有趣多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卻不成想,如今每次再見,皆是神傷。
偏殿中,卻有個不曾料到之人,立於殿中,回首望着三人。祁睿皺着眉,目光中皆是探尋。
“大哥,這位便是最近長安城中風頭正盛的賀老爺。”祁桓含笑指着月清流。
祁睿看了看月清流,“就是在城門口丟了什麼金鼎的人?”
“不錯,正是賀某。”月清流一傾身,算作行禮,做出捶胸頓足的惋惜狀,“見過太子殿下,只可惜,那烏有鼎至今還未尋着,也無顏面去求見太子殿下了。”
祁睿一拂衣袖,並不理會月清流,只又轉向祁桓,冷哼道:“三弟好興致,這陣子對所有登門之人皆避而不見,今日爲何心血來潮,款待此人?”
“臣弟謹尊大哥教誨,不可整日躲在殿中,正巧聽聞有宮人議論此事,便召了賀老爺前來聊上幾句,是否這也不妥?”
祁睿不答,只冷然和祁桓對視,眼波交匯間,似隱有電光閃過。片刻,祁睿才瞪着祁桓,語氣頗爲不善答道:“並無,三弟願意多和城中富賈打交道,改日我爲你引薦幾個便是。”
“這不急,今日我已備下美酒佳餚,大哥是否也有興致留下來喝上一杯?”
“我尚要趕去上朝,恕不奉陪。”
祁桓身形未動,只淡然揮了揮手,“大哥慢走,臣弟還有客在,便不相送了。”
祁睿帶着冷意的目光,又從月清流等人身上拂過,然後一旋身,步出了偏殿。殿中陳設,祁桓姿態,一一
自他眼前閃過,隱約中,他總覺有何處不對勁,可一時間又難以說清。
行出幾步,他略一思索,對着身旁一名侍從道:“你留在附近盯着,若有異狀,即刻向我彙報。”
“是。”侍從一低頭,應允了下來。
祁睿走後,偏殿內緊張氣氛,頓時消弭了許多。四下打量之下,蕭紫衣這才驚奇地發現,祁桓身前桌案上的琺琅雕翠大花瓶中,cha着樹枝綻開的桃枝,那濃馥的芳香,便是自此傳出。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視,祁桓揚手撫了撫眼前一朵初綻的桃花,動作輕柔,眉目含笑道:“月國早暖,已是入春,我命人快馬加鞭採擷了幾束桃花送來,還好嬌豔未損。”
祁桓一揮手,陳顯轉身離開了偏殿,返身謹慎地將殿門關了個嚴實。
“坐。”祁桓指了指一旁早已備好的幾張金絲檀木小圓桌,上面酒壺、酒盞,碗筷小碟一應俱全,“可還記得那時桃林中我們的約定?把酒暢談,恣意人生,只可惜總錯過了最佳時機,今日正巧,該是兌現之時。”
嗅着桃香陣陣,那嬌媚的淡粉色,漸迷了眼眸。
昨日祁桓才叫樓奉山傳話約見,今日但見桃枝,豈非連夜送至?這樣的手筆,足見他對此何等重視。
“眼下無人,這偏殿之內,素日裡不會有人前來,門外又有陳顯守着,你們儘可先除下易容,好生品嚐一番美酒。”
月清流揚手一抹,先行摘下面具置於一旁,將酒盞湊近脣邊,淺酌一口,盈盈淺笑,“脣齒留香,醇而不辣,好酒。”
“月國大祭司,久聞大名,難得一見,幸會。”
月清流微微頷首,與祁桓相視一笑,算作招呼。在同樣優秀的兩個男人眼中,有些話再說已是多餘。
百里墨卻無心先品美酒,而是關切問道:“桓,大祁帝可有爲難於你?”
“放心,他是我爹,再怎樣,也不會要了我的命去。”祁桓不急不緩飲了口酒,淡然而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