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女帝師二(28)

這一夜我與昇平同坐在庭院中乘涼。她命我坐在鞦韆上,又叫綠萼在我身後輕輕推着,自己坐在木輪椅上饒有興致地看着。此時我沐浴已畢,散着一頭青絲,只隨意綰了一支細細的綠藤在髮梢。鞦韆蕩起,撩起醉人的晚風,沁着凋殘玫瑰的最後一縷香氣,只覺一絲草木露水的清氣在鬢邊纏繞。

昇平一襲水色寢衣,不戴素帛面具,也不用右邊的秀髮遮住左邊的燒傷,甚至連左手的手套都除去了。她在花圃中揀了一支盛開的玫瑰別在襟上,笑看綠萼在我背後賣力地推着。忽然她命綠萼停下,又命宮人將輪椅推了過來,伸出右手,從我頭頂拔下一根四寸來長的白髮,微笑道:“你還這樣年輕,怎麼就生白髮了?”

我拈過白髮,正是舊年三位公主初喪、高暘來弔唁之時,我傷心情逝而生出的那一莖。我一直留着,想不到倒被昇平一氣拔去了。早該忘了他,又何必留着這傷心的憑證?遂微笑道:“不覺紅顏去,空嗟白髮生。[46]紅顏華髮,便是如此了。”

昇平笑道:“怎麼這樣老氣橫秋的口氣?你纔多大?”

我低頭道:“殿下見笑了。”

昇平退開數尺:“孤纔回來這幾日,便聽說你要嫁給皇兄了,是這樣麼?”

我晃晃悠悠道:“這話也傳了小半年了。”

昇平道:“孤看你從不去定乾宮,連皇兄賞下東西,你也很少去謝恩。想來你是不願意嫁的。你既不願意嫁,這一絲白髮又是爲誰而生?”

我倚着洗淨的綠蘿,微微一笑道:“即使不爲誰,這宮裡的日子也足以叫人華髮早生。”

昇平嘆道:“的確如此。”她仰望夜空,緩緩吟道:“憶昔汴舟,碾墨爲酒,賦景成詩,惓捲相酬。萬人稱繆,無改初衷,千膊沉甃,魂思夢憂。”

幸而她在看天而不是看我,否則我臉上洶涌而上的剎那蒼白,是青白月光都無法掩飾的。只聽昇平幽然道:“這便是當年他託采薇送進宮來的信。說什麼‘無改初衷’,終究還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這是他的軟弱,亦是孤的軟弱,都不過是俗世中最無用的一對男女。”

聽她提起此事,我終於忍不住問道:“聽聞殿下上書請求出家修行。”

昇平道:“理國公府上下都待孤很好,可孤就是覺得孤不是謝家的人。他們是祖孫三代,一家三口,盡享天倫,孤算什麼?不過是他們家奉養的孤魂野鬼。孤不是怪責理國公府,只是忽然驚覺,‘甑已破矣,視之何益’[47]。不如出家修行,倒也乾淨。”

我嘆道:“那又何必?回宮靜養不是更好?”

昇平的笑容飄忽而無奈:“這漱玉齋是你住的地方,孤即使回宮,也無處可去。”雖是一句玩話,卻滿含悲涼。北燕不是她的歸宿,謝家不是,皇宮更不是。一步錯,步步皆落索。

昇平又道:“那孩子被捧出來的時候,孤見了。大大的腦袋,細細的手腳,渾身通紅,還沾着污血,已經沒氣了。”

我知道她說的是理國公世子的側夫人吞了落胎藥所產下的死嬰,不由心中一顫:“殿下看他做什麼……”

昇平道:“那有什麼!孤在盛京時,因爲缺糧,孤親眼見過他們蒸了新生的嬰孩來充飢。比起那些孩子,這孩子不算命苦。孤只是沒想到,皇兄竟然會下聖旨休妻,而她竟如此剛烈不屈。相比之下,孤和謝方思,是最最懦弱無能之人。”

昇平畢竟是從生死關頭闖過來的,於種種殘酷慘烈之事,皆一笑而過。大約也唯有如此,才能放下一切,出家修行。我不忍再聽,於是吩咐綠萼切瓜過來。

正吃瓜時,忽見宮人上前來稟道:“殿下,理國公府出事了。”

昇平嘆了一聲,方淡淡問道:“何事?”

那宮女道:“理國公府世子今日午後懸樑自盡了。”

銀籤一顫,嫣紅一滴點在她水色的寢衣上,似一朵暗紅的彼岸花。昇平緩緩放下籤子,含淚道:“在聖旨面前,他終於剛強了一次。”

我大驚:“那夫人和小姐現在如何了?”

那宮女道:“夫人只剩了半條命,還不知道此事。理國公小姐讓奴婢稟告殿下,若殿下要去佛寺修行,她願在佛前相伴,懺悔一生。”

原來,她終究完全代替了昇平,他從前肯爲昇平擔待的,如今也肯捨棄性命爲了她。以新歡敷舊傷,沒有什麼是不可替代的。唯有時間和機緣,是去了便永遠回不來的。

高曜曾經說過:“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不旋踵者,幾也。”

原來世事紛亂,都在“時機“二字。

忽聽有人拍門,綠萼道:“都這會兒了,還有誰來?”宮人開了門,卻是小簡匆匆忙忙走過來道:“啓稟長公主殿下,啓稟朱大人,陛下來看殿下了。”

我驚聞站起:“臣女這副模樣不宜面聖,先回避吧。”

昇平道:“你迴避吧,皇兄若在你面前失了顏面,就不好了。”我聽她說得奇怪,也不好問,便帶着綠萼回玉茗堂了。

我在西廂中靜臥,也不點燈,又命服侍我的宮人都守在房中,不準出去。片刻惱人的寧靜之後,是輕而齊整的腳步聲,接着聽見昇平恭敬道:“見過皇兄。”

皇帝道:“怎的你一人在花園裡?朱女丞不在麼?”

昇平輕笑:“人都說皇兄風流,果不其然。一來便問起朱大人。”

皇帝笑斥:“胡說!”

昇平道:“朱大人不舒服,這會兒已經睡了。皇兄若早些來,還能見着。”

皇帝道:“朕是來看你的,又不是來瞧她的。朕聽說謝方思自裁了。朕怕你不自在,過來看看你。”

昇平一改親切的口氣,淡漠道:“謝皇兄關懷。”

又是一陣捉摸不定的靜默,皇帝道:“朕本以爲你會傷心。”

昇平道:“皇兄多慮了,我並沒有傷心,而是代他高興。”

皇帝道:“爲何?”

昇平道:“皇兄一道休妻的聖旨下去,母子俱亡。昇平若是個男人,見愛妻一屍兩命,也無顏活在世上。既然皇命不可違,那便一道白綾了結了自己,倒也乾淨。”

皇帝哼了一聲道:“你既說是‘愛妻’,可見謝方思平日裡冷落你甚多。即便他死了,也是死有餘辜。朕是怕你委屈,你反倒怨朕?”

昇平道:“皇兄錯了。並不是他冷落了昇平,而是昇平在北燕九死一生,早就將男女情愛置之度外,再也無法待他如夫君。皇兄的厚愛,昇平知道。所以昇平纔想在佛前清修,爲我大昭祈福,祈求國運昌隆,帝祚綿長,母后與皇兄都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昇平說得誠懇,皇帝的怒氣似是消弭大半,含一絲愧疚道:“如此說來,是朕魯莽了。”

昇平道:“皇兄是魯莽了,皇兄爲何不肯先問一問我?皇兄雖是天下之主,總不該壞人綱常,奪人性命。昔日慎嬪不察,致使曾娥慘死,皇兄憤而廢后。如今皇兄也如此行事,我只覺憤懣可惜。”不待皇帝說話,昇平又道,“‘德配天地,天地不私公位,稱之曰帝’[48]。”

昇平雖然語氣平和,話卻厲害。這是在譏諷皇帝以國家公器懲私憤,不配做皇帝。皇帝似乎也不惱,只是笑道:“皇妹也學得朝臣一般,連‘德配天地,明並日月’都說出來了。罷了,朕明日便命人厚葬他們夫婦,再多多地賞賜理國公府。”

昇平道:“謝皇兄。我知道皇兄本不是那等無情的昏君……”頓一頓,無不嘲諷道:“都是事出有因罷了。”

皇帝聽到昇平單刀直入地諍諫並不生氣,但聽到“事出有因”四個字,卻沉默良久,幾乎已抑制不住怒意:“放肆!”

昇平不理會他:“我從小在淵姐姐身邊長大,淵姐姐是最聰明的。她知道兒女盡亡,自己又年老色衰,有朝一日,定然失寵,所以纔不辭而別。皇兄縱使遷怒於旁人也是無用。”

皇帝強忍怒氣,哼了一聲。

昇平的聲音尖寒如冰:“母子俱亡的事情,這些年昇平聽得也多了。前有曾娥與皇子,後有北燕的無數婦孺,回宮後還有三嫂和小世子。如今終於也輪到昇平自己的夫君了。昇平只望這樣的事永遠不要臨到皇兄身上纔是。”說着似乎想起什麼來,幽幽道,“哦……曾娥之事,皇兄已然遭受過一次了,只望不要有第二次纔好。”

曾娥當年的孩子並非皇子,所以昇平無論如何出言譏諷,皇帝都不在意。但“第二次”三個字,因着皇太子的死和周淵的出走,如一柄利刃直插入心,皇帝終於大怒,沉聲道:“你是在詛咒自己的親侄麼?!”

昇平毫不示弱:“昇平不敢。昇平只是怕厄運不衰,延及龍裔罷了。”

沉默良久,皇帝忽然問道:“你恨朕?”

昇平嘆息道:“不敢。我的餘生,已無半點歡娛可言。請皇兄恩准我出家修行,於國於家,還有些用處。”

皇帝亦長嘆:“准奏。”

月到中天,寢衣緩緩掠過沾染了露水的白石,涼風入懷,不覺打了一個寒噤。昇平指着鞦韆道:“你在屋裡,都聽見了。”

我重新在鞦韆上坐下:“略有耳聞。殿下何必故意惹惱陛下?”

昇平道:“皇兄對孤,心中有愧,若不知道孤恨他,便不會放孤出宮。與其在宮中等死,不如常伴青燈古佛,彼此也都放心清淨。省得母后總是牽掛,皇兄總是後悔,彼此無益。”

我嘆道:“臣女明白。”

昇平微微一笑,拉過我的手道:“想不到在宮裡這麼多年,倒是你成了知己。”

我忙道:“臣女不敢。”

昇平道:“孤將你看作和采薇一般,是孤的妹妹。孤見到皇兄剛來的神氣,還是想見你一面的,可見皇兄對你有意。你若不想嫁,可要早作籌謀。”

我笑道:“既然殿下將臣女看作妹妹,那臣女也和采薇一樣,與殿下一道去修行好了。不知殿下可願意收下我這個俗人?”

昇平指着我的心道:“你心有不甘,出家也無益。即便是采薇,陪孤一兩年也依舊要回家嫁人。你們大好的青春,何必陪着孤這個半死之人?”

我拈着衣帶,無言以答。

兩日後,昇平長公主拜別太后,去敕建白雲庵落髮修行,采薇隨侍。我親眼旁觀昇平長公主在佛前剃度,褪下華裳絲履,穿上緇衣芒鞋。

落了發,哪一邊有發,哪一邊燒傷,再也無關緊要,更無須修飾。粗糙的芒鞋,也能走出一條全新的路。

【第二十一節 毋望之人】

從白雲庵回來,皇后召我去守坤宮詢問昇平剃度的情形,我一一作答。皇后聽罷,默然良久,只嘆了一句可憐,又道:“後面的曇花要開了,你若不嫌疲累,便陪本宮賞花。”

我還沉浸在昇平長公主出家的傷感之中,聞言一怔,恭敬道:“臣女遵旨。”

守坤宮的後花園中開滿了各色夏花,再也不是牡丹獨霸的情景了。紫薇花和木槿花開得正好,在月下是潑墨般的朱紫之色。風中滿是茉莉花清軟的香氣。雪白的茉莉如被明月照亮的鱗雲,挨挨擠擠地鋪了一大片。

皇后與我剛剛坐定,便見蘇燕燕引了史易珠過來。史易珠身着月白紗衫,美人蕉紈扇下杏色的流蘇如火紅的流星越過一大片雲彩,清雅中帶着熱烈的靈動。她斜斜綰着倭墮髻,只簪了一朵深紫色的蝴蝶花。我呆了一呆,彷彿是許多年前,在暮春的夜色中,錦素在陂澤殿憑窗遠望。她珠玉全無,髮髻上也只簪了一朵深紫色的蝴蝶花。那蝴蝶花是錦素沁入骨髓的孤清與落寞,卻是史易珠刻意的隨心與簡樸。

皇后笑道:“都這會兒了,你竟還沒有出宮?”

史易珠行了禮,笑道:“回娘娘,今日不知怎的,宮裡特別多事,便誤了出宮的時辰。且臣女還有好幾件事決斷不下,要回稟娘娘,明天才好去辦。”

皇后指着她右手下的白石條道:“坐。”於是史易珠很簡潔地說了幾件內阜院的事,皇后一一指點,又道,“這些事情以後你自己瞧着辦。”轉眼見我簽了一塊蜜桃只是笑,便問我,“這桃不甜麼?”

我以摺扇障面,微微一笑道:“臣女是覺得易珠妹妹聰明能幹,且綺年玉貌,燦若明珠。臣女和她一比,便是魚眼睛了。”

皇后笑道:“易珠的能幹,還不在這些瑣事上。不過,你也有自己的好處,你們是一雙明珠纔對。”

我笑道:“謝娘娘讚賞。臣女聽姑姑說,這個月的例銀漲了一些,想必是易珠妹妹的功勞了?”

皇后笑道:“易珠指出了荊州好幾處私開的銀礦,陛下命人一一查實,都收歸國庫了,其中一處賞給了少府,這多出來的例銀,便是打那上面來的。”

我好奇道:“私開銀礦?”

史易珠正色道:“漢時的吳王劉濞開山鑄銅、煮海爲鹽,釀成七國之亂的大禍。如今江南的豪門竟然敢私開銀礦,不是形如反賊麼?易珠既然知道,便不能不回稟。”

我笑道:“當年太后曾道,要易珠妹妹打理後宮,帶攜衆人都漲漲月例,果然應驗了。”

皇后笑道:“太后說過這話麼?怎麼本宮不知道?”

我一怔。那時慎嬪還是皇后,帶領我們初入宮的四位女巡去拜見太后,而那時的陸貴妃——如今的皇后卻在思喬宮養病,自然沒有聽到太后這話。那時的人,被廢黜,被流放,被驅逐,被殺害,被冷落,連太后都經歷了深切的痛苦和失望。都不復當年了。

史易珠笑道:“我也記不清楚了,還是姐姐的記性好。”

忽聽皇帝朗聲道:“朕也記得母后說過這話。”只見皇帝身着灰綠色的紗衫,搖着水墨摺扇閒閒走了過來。皇后站起身略施一禮。我和史易珠連忙離座拜下。

皇帝道:“平身。”我和史易珠相視一眼,便欲告退回避。皇帝卻道:“朱女丞和史姑娘也在這裡,賜座。”我和史易珠只得重新坐下。

皇后親手斟了涼茶奉與皇帝:“陛下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也不派人告訴臣妾,連一杯好茶也沒有。”

皇帝笑着拉過皇后的手:“夫妻之間,何需這些虛禮。”

皇后一向端莊,聞言雙頰一紅:“聽說陛下這兩日很忙,奏疏都看不完。”

皇帝笑道:“皇后送來的綠豆百合湯,又解暑又明目,朕都喝完了。今天有幾個言官聯名荊州長史上書,爲成氏一族求情,朕都駁回了。”

皇后道:“人說財可通天,果然便通到陛下這裡來了。成家在荊州秘勘銀礦,私鑄銀兩,乃是死罪,竟然還有人代他們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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