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持續了一個月,捷報頻傳慢慢鎮住了慌亂的人心。
加急快報裡無一不是戰場恢弘廝殺血拼,綿延的戰場好像從邊關延伸到了京城,血腥的風壓抑着宮廷的太平。
馮九卿一直未曾理會彈劾攝政王的奏摺,大概是讓人想通了,齊璞瑜到底還是要回京的,還是帶着戰功回京,他們鬧騰得太過,回頭清算時受難的還是自己。
馮宇失了御林軍,危機感卻越加嚴重,看着小皇帝身後坐着的女子,雖然魏嬤嬤來報的信息總是挑不出錯處,但他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的女兒,失了控制。
馮九卿過了一段自由日子,幾乎已經忘了收到信札時的沉重,但魏嬤嬤拿着信札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時,馮九卿還愣了愣。
“太后,”魏嬤嬤柔聲道,“這次怕是馮大人有意試探太后,太后可要回信?”
馮九卿笑了笑,“回什麼?我素來不喜回他的信,若是此刻突然回了,不覺得是在欲蓋彌彰嗎?不必回了,直接燒了吧。”
魏嬤嬤睨了眼桌面,桌面上其實早就已經放好了一封信,卻不是來自於馮宇,而是來自遠在千里之外的攝政王。
馮九卿不曾注意他的打量,將桌面的信拿在手裡細看。
信中的意思說來說去不過也就是一個“順利”,並無甚值得斟酌的地方,就是比往日有趣些。
齊璞瑜說京城裡的姚青兒給他送了一封“家書”,字裡行間問得都是他情況如何,何時回去,傾訴自己的思念之情。
馮九卿沒想到姚青兒到現在還沒放棄勾引齊璞瑜的想法,隱約覺得哪裡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便接着往下看去。
“南方有座雲柏山,四季如春,山花爛漫,我閒來無事,在山上建了一座竹屋,坐北朝南,日光從清晨貫入,正午又不見,到了搬晚卻又看得見晚霞,溫涼宜人,九兒可想來看看?”
馮九卿竟笑了出來,她眯了下眼睛,想着那四季如春南北通透的竹屋,卻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竹屋是長什麼樣子。
“他一個王爺,想來主子都是刷着油漆的吧?”馮九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到時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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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九卿看到最後一個字,倏覺有些遺憾,他從沒去過南方,若真有那麼好的地方,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她倒的確想去看看。
“唉。”
馮九卿起身,將信件摺好,收進了盒子裡,看着盒子裡的其它信件,怪異一閃而過,抿了下脣,卻沒有多說什麼。
不過是幾封信而已,她只是擔心這些東西傳出去叫人笑話罷了。
將盒子蓋上,收進書架匣子後面,馮九卿回頭,正要招人入寢。
若不快些,只怕等會小皇帝又跑過來,她反倒不方便。
正在此時,卻見魏嬤嬤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回身關上殿門,動作隱秘小心,甚至有些鬼祟。
馮九卿見她面色有異,頓了下問:“怎麼了?”
“太后不是讓奴婢注意肅寧宮那邊嗎?”魏嬤嬤從袖中拿出一截拇指長的紙片。
“太后,這是奴婢剛從肅寧宮外出的宮女身上搜到的,您看看。”
神色一肅,馮九卿將紙片打開,卻見上面用極微笑的四個字寫着一句話。
南柵營,三萬,山坳,使者。
“南柵營?”馮九卿臉色微變,忽地將方纔收進去的信重新拿了出來,目光迅速掃過。
“南柵營尚有三萬兵馬,藏於山坳,乃是備用兵馬,是……殺手鐗。”
這不是戰場機密嗎?爲什麼姚若華會知道?消息又是怎麼傳回東華京城的?他們、他們難道是想……一網打盡?
“魏嬤嬤!準備筆墨。”馮九卿將信件胡亂收了,心下一沉,手腳冰涼。
這消息從邊關傳到京城,想必是齊璞瑜的隊伍裡混進了姚家的探子,姚家與羅華公有所勾結,莫非他們是想將此事透露給羅華公?
若是如此,三萬兵馬豈不是危險了?那齊璞瑜他又能平安嗎?馮九卿臉色漸漸猙獰。
“通敵賣國,好你個姚家,好你個姚若華!”
魏嬤嬤有些害怕,“太后稍安勿躁,我們畢竟還沒有證據,姚家樹大根深,決不可現在撕破了臉面。”
“哀家明白。”馮九卿面上覆蓋着一層寒霜,沉了口氣,執筆沾墨。
要斷了大叔的根基,砍斷上面的樹枝是無用的,必須將它連 根拔起,這一路姚家安排了人護送羅華公出東華,想來人已經都被齊璞瑜掌握在手中,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但若是齊璞瑜死了,便是成功九分的計劃,也會在關鍵時刻功虧一簣!
幾筆寫下來龍去脈,馮九卿取下頭上的簪子,將簪子扭開,把信捲成一條放了進去,連同那告密信一同塞進魏嬤嬤的手中。
“讓杜榮親自去,連夜送往邊關,無論如何,一定要送到齊璞瑜的手裡。至於那個宮女,送她回肅寧宮,但,要讓她閉嘴。”
“誒,太后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
魏嬤嬤知曉事關重大,心裡惴惴不安,忙抽身離開了內殿,出門時,卻與正要進來的小皇帝撞了個正着。
“哎呀,誰、皇上?”
“你先去,”馮九卿將小皇帝抱起來,對魏嬤嬤道,“不要耽擱。”
魏嬤嬤會意,眨眼便消失在宮內。
小皇帝纔在後面玩了個滿頭大汗,停不下似的胡鬧,本想進來找馮九卿遊戲,不想卻對上一張凝重的臉。
他看了眼魏嬤嬤,魏嬤嬤跑得很急,像是揹着什麼重責大任,不得不快,小皇帝奇怪道:“嬤嬤怎麼了?”
馮九卿忖度一瞬,道:“沒事。”
……
杜榮是馮家的親衛,自小生養在馮家,但卻是魏嬤嬤親手照料長大,生得五大三粗,手握馮家情報網。
比起馮宇,杜榮更信任魏嬤嬤。
看着手中的簪子,杜榮沒有猶豫,徑自騎馬竄出了城門,前往邊關。
邊關路遠,杜榮星夜兼程,跑折了三匹馬才終於抵達南地。
南地暑熱,他臉上撲着灰塵,就像在泥土裡滾過一般,但比起這邊關廝殺的將士,他倒反而是最乾淨的。
守關的將士皺着眉頭將他帶進中軍大帳,一掀簾子,那五大三粗的漢子便迎上一雙五六雙銳利的目光。
而坐於正座之上的那個人,面容俊美,貴氣天成,卻帶着攝人的殺伐血腥,盔甲上都是紅色。
“你是何人?”齊璞瑜啞着嗓子,鳳眸輕斂。
杜榮定了定神,將簪子和密信拿在手中,沉聲道:“草民杜榮,奉太后之命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