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雨燕一把扯過琳兒,低聲嗔怨:“琳兒,你怎麼會和這種人混在一起?”
“真是一言難盡。雨燕,一會兒再向你詳細道來。”琳兒也在雨燕耳邊嘀咕幾句,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家裡來了客人,難道不讓進屋麼?”
“可不是麼,真是怠慢了二位。”那張俏麗的面龐登時綻放出一朵鮮花,笑意迎人。
吳雨燕白了一眼楊樂天,挽着琳兒的手臂,“走,咱們進屋說去。”
自從去年中秋一別,琳兒就沒下過梅山,這回見了雨燕,心頭也是歡喜,更被雨燕拉着一路問東問西。
“你怎麼現在纔來?我一直惦念着你呢!這麼長時間了,你有沒有想我呀?”吳雨燕自顧着和琳兒敘舊,把楊樂天全然拋在腦後。
楊樂天正好仔細打量一下這位千金小姐:頭頂綰着一個蝴蝶髻,精緻的珠花嵌在發跟,陽光一照,耀出閃閃金光,餘下的青絲盡數散落在華麗的羅裙上。楊樂天雖然不懂衣料,但也知那是上等的絲綢,質地柔軟,色彩鮮亮,上面繡有繁花圖案,手工極其精巧。
楊樂天心中一動:“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說得一點兒也不假,僅僅一身衣裳就夠窮人吃上好幾年的。我堂堂一個七尺男兒連頓飯還要人家請,真是慚愧。我將來定要飛黃騰達,讓琳兒過上富足的日子。”
“小玉,奉茶。記得,要上等的雨前龍井。”吳雨燕吩咐着貼身丫鬟,舉步踏入大廳。
這個廳堂不大,通常做一般待客之用,只有幾把檀木椅子和一張茶几。牆上掛着些字畫,卻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盡是一些山水花鳥,靜動交融,一幅幅倒是栩栩如生。
三人分別落座,雨燕和琳兒坐在一側,楊樂天坐在對面,相隔不足一丈。不多時,小玉端上茶點,欠身退了下去。
“你試試這茶,看看喜不喜歡。”吳雨燕招呼琳兒,卻看也不看一眼楊樂天。
琳兒輕柔地托起茶杯,用杯蓋掠去茶沫,輕泯一口,果然清香怡神,點點頭,“不錯,確是上好的茗品。”
“那當然,這是我爹不久前從江南帶回來的。”雨燕挑起柳眉,也低頭泯了一口,“我的好姊妹來了,當然要拿出最好的東西來。”
琳兒會心一笑,“你爹爹前不久去了江南麼?莫非武林中出了大事,要勞煩他老人家親自跑這一趟?”
吳雨燕輕嘆一聲,“一個月前,天神教又在江南一帶興風作浪。崇陽派一夜之間被滅門,未留一個活口。不但如此,更加離奇的是,他們全部死於一人之手。”
“一人之手?”琳兒大爲驚訝。
“對,他們全部被一柄雙面利刃一記洞穿喉嚨,而且力道均勻,每個都深入頸內半寸餘長,既不多也不少,還不是出自一人之手麼?”
“看來此人武功甚是了得。”琳兒黯然垂首,心生憂慮。
楊樂天在一旁聽得仔細,他未曾涉足過江湖,對真正的武林中的人和事還有些心馳神往,但沒想到第一次聽江湖之事,竟是殘忍的殺戮。這時又聽聞有如此厲害的殺手,禁不住好奇,問:“那何以見得是那天神教所爲?”
“想必殺手一定又留下了那標記吧。”琳兒淡淡地嗟嘆,手中的茶盞還沒放到脣邊,又撂回了桌上。
“自是如此。”雨燕哀嘆一聲,“聽爹說,那屍骸遍地的情形真是慘絕人寰。”
楊樂天劍眉微蹙,朗聲道:“發生這等悽慘之事,我等的確不應袖手旁觀。”
吳雨燕瞥了他一眼,忽的話鋒一轉,拉拉琳兒的胳膊,“琳兒,你怎麼有空來看我,這次怎麼說服你那個頑固不化的師父的?快說來聽聽。”
琳兒心中一緊,支吾:“其實,我們是……是……”她清目流盼,照到楊樂天臉上,楊樂天卻有意閃避。
“是什麼?怎麼忽然吞吞吐吐的,莫不是你瞞着師父私逃出來的?”吳雨燕調笑。
“是。”琳兒點點頭。
吳雨燕一怔,眸中盡是驚駭之色,“這不會是真的吧?”
“其實我一早就想告訴你了,我和楊大哥是從師父那逃出來的,這次是專程來投奔於你,你肯收留我們麼?”琳兒話到最後,白皙的雙頰驀地騰起兩糰粉紅。
正直此刻,小玉從門口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慌忙稟告:“小姐,老爺要你過去一趟,好像有什麼要事。”
“好,我這就去。”吳雨燕起身,向琳兒和楊樂天點了點頭,“抱歉,二位我失陪一會兒,過去看看就回。”
琳兒微笑,“你快去忙吧!快些回來啊,可不要把我們忘在這裡。”
“好好,一會兒就回來。”吳雨燕應承着,匆匆出了門口。
此時,廳內只剩下楊樂天和琳兒兩人,楊樂天端着茶杯過來,在琳兒身旁坐下。
“嘖嘖,以一人之力,在一夜之間滅掉一個門派,真是不可思議啊。”楊樂天押了口茶,“琳兒,那個什麼教,你很瞭解麼?”
琳兒長嘆了口氣,“我也只是略知一二罷了。天神教大約是十多年前在江湖中崛起的,由神尊領導。起初並不是很強大,只是普通的組織罷了。雖然做了些壞事,但並不會對武林造成什麼威脅,所以在江湖上並沒引起注意。可是近年來,隨着他們勢力的日益壯大,野心也漸漸暴露出來,甚至妄想稱霸整個武林。如今,邪教組織雖盤踞北方,卻踏足江南各省。”
“那他們的殺手都是如此厲害?”楊樂天驚奇地看着琳兒。
琳兒點頭,“他們最爲厲害的是神尊下面的四大護法,也是四個壇的壇主,他們分別是青龍壇壇主——江武興、白虎壇壇主——楊雲仇、朱雀壇壇主——柳飛儀和玄武壇壇主——夜裡歡。至於他們各自的厲害之處,由於我久居梅山,也很少聞得江湖之事,還不甚瞭解。只知道他們近幾年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得罪他們的人必死無疑,是四個令江湖之人聞風喪膽的人物。”
“原來如此。”楊樂天略加思索,又問:“那麼你們剛纔提到的標記又是什麼?”
琳兒輕道:“那是天神教的標記。在他們每次行動後便會在死者身旁留下一片菱形的葉子。”
楊樂天不屑地一笑,一排皓齒昭然射人,他扭過頭來,嘲笑:“太老套了吧,真是自作聰明。”
“他們這麼做只是想讓人知道天神教無處不在的,令江湖中人,人人自危。”琳兒頓了頓,又望向楊樂天,“楊大哥,武林中事聽得只讓圖增煩惱,我實不想捲入這紛擾的江湖。琳兒只想……”她的目光中略帶幽怨,秋波中卻含情脈脈。二人眼神觸到一點,頓然交合。
楊樂天拉住琳兒的手,握了握,“我知道的,你不必再說,只把它埋在心裡就好。”
琳兒可以看到他眸中的堅定和神情,便也放下心來,不自覺地又向門口瞥了一眼,“她怎麼還沒回來?”
正在這時,從門口閃進一人。他身着深色長衫,頭頂盤雲髻,一隻玉簪直貫其中,上上下下都梳理得極爲整齊乾淨,面貌雖不出衆,眉宇之間卻流露出不一般的神采,狹長的眸子中彷彿其中隱藏着極深遠的秘密,令人琢磨不透。
“失禮,失禮。小妹臨時有事,我是替她來招待二位的。”男子看向琳兒,微微一笑,“琳兒,不見多日,你變得更加漂亮了。”
聽這誇獎,琳兒心中不由泛起甜意,一抹羞紅浮上面頰,“陰天大哥,我來介紹,這位是楊樂天楊大哥。”
吳陰天抱拳一揖,“幸會幸會。在下吳陰天,是吳家三公子。”
楊樂天客氣地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你們一路奔波,定然勞累非常,我已派人替你們安排了住處,二位請隨我來吧。”
二人隨在吳陰天身後,穿過狹長的甬道,卻是來到無名山莊的後院。這裡環境清幽,空氣中還夾雜着雨後泥土的清香,雖少了各類的奇花異草相伴左右,卻有稀稀疏疏的竹子環繞四周,確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說來也奇,琳兒來過無名山莊數十次,卻偏偏未曾到過此處。
琳兒心中歡喜,讚歎:“想不到無名山莊竟有一處如此清幽之所!”
吳陰天回頭一笑,“此處乃是我二哥的臥室,只因他長久不歸,纔會閒置下來。琳兒妹妹不是外人,住在這裡環境會好些。”
琳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問:“你口中的二哥是否就是靖宇大哥?”
“你見過他麼?”
“沒有,只是聽雨燕提起過。她說二哥自十六歲便離家出走,只有逢中秋佳節纔會回來團圓。”琳兒趕上兩步,問:“你二哥是獨自闖蕩江湖去了麼?”
“也許吧!”吳陰天長嘆一聲,一步跨入木屋。
屋內並不寬敞,也沒有前院的富麗堂皇,更不像是一個堂堂吳家二公子的居所。這裡,有的只是樸素和清新,而且有種淡淡的清香,是這竹林的氣息。楊樂天忽覺這味道很親切,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出現過。
“怎麼樣?這裡雖沒有前院的華麗,卻勝在清幽。”吳陰天揚手一指,“屋子我剛命人打掃過,算是乾淨。你們可以安心在這裡休息,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到前院來找我,陰天就不打擾了。”
“等一下!陰天大哥。”琳兒從背後叫住了吳陰天。
吳陰天回過身,詫異:“什麼?”
琳兒遲疑了一下,指向牀榻,“這裡似乎少了一張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