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腳冰涼,嘴脣也寒得發青,只有那隻手帶來的溫暖。
“怎麼回事?!”靈脩對我是一副樣子,對待他人自然不同。狂怒的聲音充斥了我的耳朵,卻彷彿又都被那隻手擋在了界外。
沒有人答話,季子謙自然是也要裝成剛剛發現此事,所以也不能接口。
而擡轎的小太監更是嚇得說不出話,又有誰能爲我們解惑呢?
“你們這羣狗奴才,都死了嗎?!到底怎麼回事?”靈脩對着下人絲毫也不客氣,這種態度也震住了在場的丞相們。
“奴才罪該萬死,回皇上話,奴才們只是停下轎子等候貴妃娘娘移駕回宮,絕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啊!”看來能給我擡轎子的也不是泛泛之輩了,領頭的小太監忙不迭的磕頭賠罪,可依我看,是振振有辭。
“皇上,老臣以爲,應該不是這幾個轎伕所爲,畢竟承乾殿的侍衛加上他們之間可都是明眼看着,怎會做出這樣的事呢?”雖然不好開口,可是殷相還是一拱手,道出了實情。
靈脩沉吟不語,他自然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從娘娘進去之後,再沒有人靠近這轎子麼?”語氣仍然是嚴厲的,可我能感到裡面的一絲鬆動。
“回皇上,奴才不敢說謊,的確是沒有了,連半個人影都沒有靠近過啊!就算有,奴才們也不能任他靠近啊!”小太監回話應經帶上了哭腔,即便如此,這幾個轎伕的命運,我仍是不敢擔保。
沒有人靠近過,而我下轎之前還說了話,那不就是自殺了嗎?可是我眼前回想起那副情景,就斷定絕不是自殺,而是什麼人在玉容夫人不經意間下了手,才使得她臉上顯露出錯愕的表情。
我心裡隱約有了想法,不過既是那個人,無論如何我是要護着的。
“成爲光,你過來。”靈脩轉頭對着侍衛吩咐道,然後緩緩將手從我臉上拿下。
看他的穿着,是大內侍衛總管,以前我倒是也見過,只是因爲身份,從來沒有說過話。
“卑職給皇上請安,給貴主兒請安,給列位大人請安。”魁梧健壯的身軀,結實而有力,而且看來並不魯莽,應該是個靈脩極其信賴的人。
“你且起來,朕有話問你。”靈脩心情不十分好,只是隨意的擺擺手。
“卑職遵旨。”成侍衛不愧是皇上身邊的人,絲毫不見異樣。
“你是何時開始執勤的?”
“今日一早,皇上下了早朝,奴才一路護送皇上回宮,接着就開始了。”
“那麼你是見到貴妃的鑾駕到來了?”
“是。”
“從貴妃進入承乾殿之後,可曾離開?”
“不曾。”
“那麼好,你可看見有人接近貴妃玉輦?”
“回皇上,並未有人接近貴妃玉輦。”
說到這裡,連大內侍衛總管都如是說,看來從我離開之後並沒有人接近。可是子謙曾經出來過一次,並且發現玉容夫人的死訊,如果不是這裡所有的人都串通好了掩飾過去,那就只有我心中的那種想法了。
“既是這樣,那麼玉容夫人竟是自盡了。”他依舊是皺着眉,可是語氣裡不無惋惜。
這就結案了?
我粗粗打量了一下衆人的眼光,尤其是看到衛相之後,更加加深了我的懷疑。
“皇上此言差異。”果然,一向目中無人的衛相竟然出言打斷皇帝,我心裡很是爲他可惜。
靈脩當然是算出他定然不會忍得住不興風作浪,可是面上仍是不悅,“丞相何出此言?”
衛相一臉懷疑的盯着我看了許久,“皇上只問了貴妃娘娘離開之後是否有人接近,可若是在娘娘離開之前,玉容夫人就已經慘遭毒手,又哪需要有什麼人接近呢?”
雖說是以下犯上,可是他的話的確擲地有聲,如果這個問題解釋不好,那我是背定這個罪名了。
祖父也略微有些擔心我,我心裡其實也並未有底,雖說子謙和轎伕都能證明我下轎時玉容夫人還活着,可是衛相定然一口咬定我的人不能給我作證,所以,的確有些難辦。
殷相的眉頭也是微微皺起,不過好像只是一瞬,我不排除自己眼花和多心的可能。尹相的表情也不好,畢竟這個時候我倒了,那他把尹夢梅嫁入左家就太不划算了。而笑得仍舊是一團和氣的趙相則是眯緊了眼睛看着我。
還未等我說什麼,衛相咄咄逼人的聲音便再次傳來,“當然,娘娘手下的幾個公公當然都會說娘娘與此事無關了,自然是做不得數的。”
靈脩握着我的手一緊,我輕輕的回握,眼風掃過一旁仍舊拱手而立的成爲光,似乎表情不怎麼難看,不像他家主子一樣,心裡一動。
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着,“那麼丞相的意思是,是本宮殺了玉容夫人?”
衛相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老臣只是說不排除這種可能。”
我仍是淡笑,“如果這幾個太監都不能證明的話,那麼本宮還的確是無法證明本宮下轎的時候夫人仍是活着的。”我的語氣裡不無遺憾,眼睛掠過他得逞似的表情,繼而搖了搖頭,“不過本宮下轎之時曾與玉容夫人有過對話,只是不知道承乾殿的侍衛有沒有聽到,或是在轎簾掀開的一瞬,有沒有看到玉容夫人?”
靈脩自是明白我的意思,隨口就問道,“成爲光?”
“回皇上,娘娘與玉容夫人對話,奴才的確是聽見的,而且娘娘是一介女流,入宮之前又是大家千金,自然不懂武功,更不可能一人模仿兩人對話,因此,奴才可以斷定,彼時玉容夫人的確還在世。”御前侍衛都開口了,難道衛相還懷疑皇帝麼?
果然,老頭子微一撇過頭,“如此說來,倒是老臣唐突了。”
連請罪的話都不說,位高權重啊,靈脩也暫時不打算追究他,畢竟時候未到。
那我就只能裝作未發生過,也不追究了。
“那麼夫人的確是自殺了,可是這又是爲什麼?”靈脩的確很痛心,我也很難相信對於他兩位妃子的母親,他能無動於衷。
我看了看他擔憂的神情,又看了看尹相,妹妹死了,可到底還有個女兒可以用來拉攏關係,越發看不上他,也就更加心疼起尹氏的姑侄兩個,出言道:“皇上,眼下甄大人被罷官已是既定事實,待到查明之後,即便不是死罪,恐怕也是活罪難逃,加上玫妃亡故,玉容夫人的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臣妾自是不懂朝政,只是前朝的事,倒是苦了玉容夫人!”這話一是爲甄尹氏討理,二來也算是推波助瀾。
靈脩等的就是這句話,“唉,夫人這一去,倒叫朕看清了。雖說先前罷了甄家,可是玉容夫人還並未受到牽連。今日玉容夫人自盡與皇宮之中,若是不徹底的查清各地情況,朕就無法給甄家,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何貴兒,傳旨各地御史大夫,凡州縣一級以上的地方官員,務必查清一切資產錢財的動向!”
“是,奴才馬上就去。”何貴兒起身的剎那對着我微施一禮,我知道他是在感謝我幫靈脩解決了這幫老頑固。可是我看了看已經放下轎簾的轎子,代價永遠都是沉痛的。
“朕會與皇后說明,玉容夫人的葬禮仍按照一品誥命夫人的身份進行,就算甄家真被查出罪大惡極,也與夫人再無關聯。尹大人,你節哀吧!”靈脩話裡像是蒙了一層霧,說的尹相直哆嗦,也算是替尹氏姑侄出了一口氣,畢竟這樣表面是榮寵實則不明不暗的話,最容易讓這種老東西說不着覺了。
丞相們退了之後,靈脩依言去了清月宮,走前還衝我笑笑,“然兒放心,剛纔的事把皇姐的阻攔也一併解決了。”
我的轎子成了那個樣子,靈脩便傳了龍輦送我回宮,畢竟甄尹氏死的蹊蹺,便又派了成爲光護送。
我已經大致明白了七七八八,因爲有問題要問,自然也是需要成爲光的,就點頭答應了。
走出中宮外,已進入翊書宮鎖在西宮範圍之內,人自然就沒有幾個了。我打量着時機,開口道,“成總管。”
簾外傳來穩重的聲音,“卑職在。”
侍衛畢竟與太監不同,不好讓他直接上車,“靠近些,本宮有話問你。”
這回聲音就從我一旁傳來,“是。”
“當真再沒有人接近本宮轎輦麼?”
他絲毫沒有停頓,“卑職以項上人頭擔保。”
我笑了笑,“連本宮的總管都沒有麼?”
我感到外面氣息一頓,也察覺到子謙嘆氣的聲音,成爲光也不會是等閒之輩,不過既然是靈脩的人,就沒有問題了。“回娘娘,從娘娘進了承乾殿之後,卑職從未見季總管出來。”
哦?沒有查看就知道甄尹氏已死,我只說了一句“退下吧”,便不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