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門突然從裡面推開,子謙緊皺着眉喚我。
“怎麼了?”他的動作的確很迅速,而且身手敏捷,方纔他什麼時候進去的我一點也沒有察覺。
“娘娘請進來說話。”他鄭重的衝我點了一下頭。
我心叫不好,可還是穩住了腳步,回頭吩咐道:“成總管,本宮說的話你都記下了?”
“是,卑職謹記在心。”
“那好,那麼就請你牢牢守住承乾殿大門。若是禁軍失利了……我們也就只能……”我有些說不下去。
“回娘娘,卑職明白。”他乾淨利落的回了話,便匆匆向外走去,只留給我一個堅毅的背影。
“陳公公。”我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奴才在。”
“有什麼風吹草動,速速回報。”我說到後面已經有些力不從心,擡起右手,輕撫了撫額頭,來不及站定,只能快步向殿內走去。
一進屋,杜正輝正在急急忙忙的給靈脩施針,動作迅速而有調理,靈脩的臉已是青紫色,難道是……毒發了?
我一進來,子謙回手就把門緊閉上,然後扶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娘娘先別擔心,杜御醫說他可以暫時控制毒素侵入內臟,但是血液中的毒素會越來越濃,所以要趕快找到夜大人,給皇上換血。”
我的嘴脣早已乾裂,搖了搖頭,“何貴兒回來了麼?”
他搖搖頭,“還沒有,看情況,他是親自去了禁軍大營,否則他不會離開皇上身邊的。”
“他親自去了?那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門外陳福的聲音,“師父,您回來了?”
我心裡大喜,也顧不上什麼,趕忙起身,幾步顫顫巍巍的走到門前,倏地推開門,門外正欲吩咐陳福的何貴兒見是我,趕忙扶了一下我虛晃的身子,“守在外邊。”然後扶着我進了屋。
跟在我後面的子謙又是反手將門關上,這邊杜正輝正在一旁宮燈上燒着銀針,“好了,暫時沒有太大問題了,只是,如果十天之內再找不到鬼醫,恐怕最後就算換了血,皇上的內臟也已經不堪重負了。”他兩道白眉此刻也蹙到了一起。
我已經隱隱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適,這本就不甚健康的身軀,竟然在這個時候又鬧起彆扭來。
“何貴兒,究竟怎麼樣了?”強壓下心頭的不適,我坐回椅子上,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奴才走了一趟禁軍都督府,可是左大人連同其他四位都督全都不在衙門,奴才便趕往城外禁軍大營,而且在那兒碰見了左相府的管家。待我們找到左都督的時候,他正在與其餘四位都督開會,一見到我們,就趕忙詢問宮中出了什麼事情,待奴才說明來意,才知道京城外衛相大人已經調回了三萬原是駐紮北地的親兵,連夜奔回,正在城外休整。禁軍九萬人,分佈在京城四周,因此與北兵真正對陣的不過也就是一萬餘人,而且又接到探子密報,說今天半夜至明晨時分,京畿之南駐守鎮海的五萬衛相親兵也將奔襲京城,所以左都督正在佈置兵力,根本就不能抽身。”他說得急,直至說完了,才喝了一口子謙遞過去的茶。
我深吸一口氣,還真的被我料中了。只是,八萬對九萬,勢均力敵。
“沒有了?”我趕着問了一句。
“左都督沒有辦法支援,卻告知奴才夜大人所在,原來是在城外雲間寺,奴才前去尋夜大人,說明情況之後,夜大人也已經動身趕往宮裡,只是因爲要避開衛家的耳目,因此我們是分頭行動。”他再次喝了一口水,“看時間,夜大人應該正從翊書宮的密道趕往這裡。”
“密道?”我一驚,原來酒窖那裡不僅是個密室麼?
子謙看出了我的疑惑,“娘娘,咱們酒窖向外連着已故的阮大人的府邸,向內,則通向這裡。”
通向這裡?那麼……
我想到了什麼,走到靈脩窗前,扯開他牀後的帷幔,用手敲了敲牆板,竟然是實心的!
這究竟要怎麼打開呢?
我突然想起,那次我發現這裡的時候,是靈脩和夜雨從裡面走出來,那麼夜雨一定會有辦法出來。
就在我盯着強發呆的時候,已經是“轟”的一聲,夜雨一邊向外探,一邊不經意撞上了我。
我一個站不穩向後倒去,他卻從裡面飛身而出,卷着我落到了地上,伴隨着牆壁再一次合上,他的眼光掃到了牀上的靈脩,整張臉的顏色霎時像冰塊一樣,寒到了極致。
我被他的表情嚇住了,從未覺得夜雨那張陰沉的臉也會有爆發的一天。
還是杜御醫踱了兩步,站在他旁邊,兩眉幾乎是蹙到了一起,“我剛纔已經封了他的心脈,怎麼,連你也沒有辦法救他了嗎?”
我看到夜雨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手上的青筋盡現,感覺好像他若是再多用一分力,他就能把自己的手掌捏碎一般。我微搖了搖頭,下意識的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渾身一滯,隨即擡頭看向我,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我既然來了,自然有辦法救他。只是,如果我來得早一刻,在皇上毒發的時候就可以換血了,可是不巧,偏偏被你封住了心脈,這就只能等下一次心脈被毒血衝開,也就是再次毒發的時候才能換了。”
說罷,轉頭看向杜正輝,“當初你不肯接受換血術,說這種辦法太妖邪,可現在你看,你這麼正當的方法,能救回他麼?”
杜御醫倒是沒有說什麼,我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卻看不過去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忘了奚落別人?”
他被我說的氣鼓鼓的,抓着我的手連喘了幾口氣,然後甩開我的手,徑自到桌上拿了一杯茶,邊喝邊道:“怎麼我才走了沒兩天,你們就把大長公主惹急了?”
我低頭不語,盤算着怎麼能把與他的牽連降到最低,幸虧他沒有撞上剛纔靈洵與我針鋒相對的那一幕,否則,他該怎樣置身事外?
“左然,你傻了?”對於他叫我的名字,我已經不甚介懷了。可是,雖然屋裡的幾人都知曉他的身份,卻沒有人知道他與我的交情到了什麼地步,饒是子謙,聽見他直呼我的名字,也微微皺了下眉。
我心裡有了打算,定了定神,莞爾一笑,“你少東扯西扯的,先說說,你到底要怎樣才能將皇上治好?”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換血啊。”
我伸手作勢要打他,他方纔斂斂神色,“待下次毒發,差不多要十日左右了,等到毒發之時,施以換血之術,若能成功,便成了,方法並不難,只是一般人接受不了,因此就算是毒發,也是眼睜睜的看着。”他說到“一般人”的時候,還特有所指的看了看杜正輝。
我原本緊張不已的神經看到他這般孩子氣的行爲,竟然不知不覺的慢慢緩了下來,心情也跟着回覆,“那你這個不一般的人,給我們說說換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吧!難道用一人之血去換另一人的血不成?”
他卻笑着問我,“難道拿只狗的血去換皇帝的血麼?”
我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可是心裡卻越發迷惑,“那麼拿誰的血去換呢?”
我心中疑竇叢生,看看一邊的杜正輝,他也在思考着什麼。
夜雨卻一擺手,“用他人的血去換成功的機會是零,只能用他自己的血,至於方法,太過複雜,說出來你們也不明白,更何況,換血之術的確很邪,知道的人多了反而成了束縛。”
我一把拉下他的手,“你說的越清楚,我才能越心安啊。”
他冷哼一聲,“費了這麼大工夫把我找回來,不就是爲了救他麼?我能救活不就行了?你不認爲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嗎?”
我自然知道,可是你說得不清不楚,我總有種心慌的感覺。
我心裡是這樣想的,可是看着他篤定的眼神,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了,只是,就算我再怎麼努力,她的援兵一到,我們終究是抵不住。”我頭痛不已,想着現在禁軍的麻煩。
“娘娘,既然夜大人已經到了,是不是該讓御醫大人回去了?”何貴兒見我頭疼,適當的轉移了話題。
我一想,也對,既然已經跟靈洵裝傻了,長時間見御醫留下,不是給了她一個藉口嗎?
“這樣吧,就說是高陽公主病了,所以傳御醫進宮來看看。結果是公主調皮,找了個藉口見皇上,所以讓御醫白跑了一趟。”我揉揉眼睛,慎重的說到。
“那麼,老臣就先告退了。”他一拱手,向我行了一禮。
“你回去之後當心點,少不得有人要找你麻煩。”開口的是夜雨,說話的語氣很是不屑,可是話裡的關心卻是聰明人都能夠聽得出來的。
“這個就不勞師父擔心了,做了多年的御醫,我自有辦法。”他爽朗一笑,兩手背於身後,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我衝何貴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暗中派人保護,何貴兒略一點頭,也跟着出去了。
我纔想起來屋裡還應該有個小人兒,便隨口問,“子謙,珊兒呢?”
他“哦”了一聲,“在偏殿休息呢,公主睡得很熟,不過這會兒應該醒了。”
我點點頭,“我去看看。”
衝着夜雨笑了笑,便提步走了出去,我想,也應該給夜雨一點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