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清月宮有點冷清,外圍是禁軍將士守着,大門緊鎖着,已經不像是胭脂水粉堆砌成的後宮了。
“將軍請起。”
“謝娘娘。”還是很簡單的對話,父親手下的人,我雖說放心,卻不願多管。
進了大門,果然是門可羅雀了。平時太監宮女忙忙碌碌的穿梭於清月宮的各個角落,如今卻是連個掃地的宮女都看不見,地上的積塵不深,不過還是顯得有些荒涼。
聽到外面的聲音,杏兒匆匆的從屋裡推門出來,見是我,只是迎上前來請了個安,卻不像從前那般熱絡。
“怎麼了?”我看着她已經微微起了細紋的眼角。杏兒不過就是二十五六的年紀,雖說是衛後緻密,可還很年輕,幾日不見,竟然已經有些蒼老。
“娘娘費心了,快請屋裡坐吧,皇后娘娘已經等候您多時了。”似乎不想提起,我只得作罷。
“娘娘近日情況如何?”
“娘娘就在殿內,您不妨自己去看看吧。”態度甚至有些倦怠,我不禁又懷疑起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最後一次看見她們的時候,杏兒的精神還是很好的。這幾日養下來,應該是大有起色纔對。
我點頭進了屋,回頭示意夏兒,於是夏兒便將杏兒拉到了一旁。
進屋之後繞到衛後寢殿,原先的宮女倒是都在,只不過就各做各的事情,也許是天冷,所以不在外值守而已。我就在一片請安聲中進了衛後寢殿。好像有點冷,我縮了縮肩膀,回頭看季子謙,他只是皺了皺眉。衛後失勢,這麼快就有人落井下石了。
“是貴妃麼?”屏風後面傳來衛後的聲音,有些冷硬,不過聽起來沒有病氣,這倒讓我放心了。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吉祥。”我還沒來得及跪下,衛後已經從屏風後現身,並且制止了我。
“首相大人當真反了麼?”她盯着我的眼睛,有點急切。
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擠出一絲苦笑,“娘娘,他連弒君的事情都做了,能不反麼?”
她的臉色瞬間白了,原本抓着我的手也鬆開了,自己跌坐在地上,眼裡全是絕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衛後眼裡溢出了淚水,幾聲狂笑,聽在我心裡卻顯得悲涼。
夏兒和杏兒聞聲趕來,夏兒倒是顯得有些驚訝,杏兒則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只是在一旁陪着掉眼淚。
“娘娘莫怪,這幾日我們主子就是這樣,時而笑,時而哭,時而憂愁,一直也不肯清醒。娘娘從前與主子關係密切,對主子也十分了解,想必您能夠理解主子現在的心情。”杏兒對着衛後,滿眼的憐惜,對我說話,依舊是不卑不亢,與之前判若兩人。我不是會主動想要討好別人的人,所以不一定非要她像先前那樣親密,當然,也不會計較她的不敬。
“皇后娘娘這幾日飲食如何?”
“與平常無異,貴妃娘娘費心了。”仍是很冷淡。
“算了,娘娘還是好生休息吧。本宮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日後自當派人留心就是了。”說完不意外的看到杏兒臉上一絲鬆動的表情。
“本宮今天來,是有事請娘娘做主,既然娘娘現在心情欠佳,那麼本宮就不討這個嫌了。首相大人南逃,娘娘不必過於自責,爲國爲民爲皇上,都應保重自己纔是。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娘娘若是變得患得患失,那本宮也沒有辦法了。杏兒姑娘好好照顧皇后娘娘吧!本宮認爲娘娘精神狀況已經恢復到正常的那天之前,後宮的事情就不勞煩娘娘了。”我把話撇下,扭頭就出了門。
演戲給誰看呢?我心裡不禁有了一點嫌惡。不過,如果就這樣就放棄了,我會更看不起衛後的。衛後這樣裝瘋賣傻的,不過就是爲了減輕我的戒心而已。她深刻的體會到,沒有了孃家的支撐,她只能依靠自己,在夾縫中生存,再伺機而動。她城府的確很深,首先在靈洵動手之前,就權衡好利弊,讓我們沒有充分的理由殺她,也不是一定要廢了她。沒有首相的支持,她料定我會忽視她,慢慢的她仍舊會東山再起,只是像看戲一樣,看我在前臺張羅,之後她纔是主角。可是,我如果讓她得逞,豈不是浪費了她的一番苦心?更何況,早在雲間寺,我與靈脩就有了約定,無論如何,不會讓她死的。她想要利用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娘娘,落雪了,上轎吧!”子謙在一旁先是給我撐起了傘,看雪越下越大,有些擔憂。
我的心早已涼了,落雪何懼?“注意皇后的飲食起居,別怠慢了她。”
“奴才會吩咐的。”
“不過,”我轉過身,吐了吐舌頭,“也不能和從前完全沒有差別。”
“是,奴才遵旨。”子謙一低頭,眼角的兩彎笑意露了出來。
“皇后現在這樣的狀況,我有些不放心,二公主恐怕也不適合再由她撫養了。夏兒,你說怎麼沒有人會想到這一點呢?”我不懷好意的衝她挑了挑眉。
“是啊,這宮裡沒有孩子的主子多了去了,娘娘不必掛心,會有人提出來的。不過,咱們宮裡小主子就夠多了,可不能再湊這個熱鬧了。”
“這是自然。”我微微一笑。把英兒過給別人,衛後就再也不要試着爭取殷齊的支持了,更何況,殷齊與我,有默契在先。
“娘娘,剛纔不是還說,要禮待皇后麼?”這是夏兒。
我冷冷的一笑,“本來是不想這樣快的,不過你看,皇后娘娘現在的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若是再由她主持六宮,不是太冒險了麼?”她這樣配合,我不一次處理掉,難道還等着她反撲?
“這宮裡,還有一位正主兒呢!”她接着提醒我。
“惠妃?”
“是。”
我眼裡迸射出一種不屑,是我也不能理解的,“她自己願意做跳樑小醜的話,我不攔她。若是她安安分分,我也不會動她。不過,這可不大可能。”
回頭看了看清月宮的大門,裡面仍舊是空落落的。這裡的繁華,一去而不復返了。至少,短期之內,任誰也不可能再讓它恢復往日了。這座不是中宮的中宮,它的沒落,宣告着靈脩的三位資歷最深的正室的時代,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