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轎!”
“娘娘,清月宮到了。”
我下了轎,不過幾天而已,清月宮的大門顯得烏突突的。禁軍已經撤走了,不過這外面的侍衛還是站了一大圈兒。“進得去麼?”若是從前的我,或許是個特例,如今我惹怒了皇帝,說不心虛是不可能的。
子謙笑了笑,“宮內侍衛都知道,御前侍衛成總管對娘娘可是言聽計從,哪有人敢攔您?”
我笑着瞪了他一眼,“我就那麼不講理嗎?”
“哪裡哪裡,是大家對娘娘一片敬仰之情溢於言表。”
“呵呵。”既然他今天這麼想逗我笑,我怎麼忍心看他白忙活?
搭着子謙的手走上前去,侍衛們其實早就看見我了,也估計我是要進去,當然很是爲難,裝了半天沒看見我了,就是希望我不是要進去,這會兒看我一路走着,那眼神絕望的很。
“卑職恭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娘娘吉祥。”
我強忍着笑意,“都起來吧。”
“謝娘娘。”一個個雖說是站了起來但是都低着頭。
“除夕了還要輪值,各位真是辛苦了。本宮來的匆忙,沒有什麼準備,不過也該討個吉祥。子謙,你看着辦就是了,清月宮的安危還仰仗諸位呢,不要怠慢了。就當是皇后娘娘賞給大家的,希望大家日後盡心盡力的,千萬保護好娘娘,也免得別人說諸位收受本宮的賄賂。”我說完提步向前,他們那一句“謝貴妃娘娘”或者是想要象徵性的推辭一下的話還沒說完,我人已經進到了清月宮裡面了。
雖說是冷清了些,不過院子裡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了。沒有要過年的樣子倒是無所謂,只要人還在,年就算過了。
“貴妃娘娘吉祥。”一下子涌出來好多宮女太監,悽悽慘慘的好不可憐。估計是在這裡要憋瘋了,好容易見人來,巴不得能被我挑中好出這個火坑。
我一時間也有些感慨,不過惹麻煩上身,也得挑時間啊,現在我的命運如何都難下定論,怎麼去照拂這麼多的人?
“都起來吧。”我的聲音清清冷冷的,故意裝的冷漠。
他們見我這副神色,想要哭鬧,卻又不敢太過惹惱了我,有的已經乾脆背過身去抹眼淚了。地位一落千丈,現在的境遇恐怕連狗都不如了。幸虧別人進不來清月宮,否則他們遭人虐待也就是家常便飯了。
子謙,夏兒,離離,思語,丹兒,他們對我那樣付出,我有一天要是成了皇后這個樣子,他們會怎麼樣?失去了皇帝的庇護和信任,或許宮女還好一些,子謙這樣特殊的人,不是非死不可麼?
我想得出神,沒發覺子謙已經進來了。
“娘娘,外頭風大,您還是進去吧。”
我回頭看了看他,便依言向殿內走去。
“給貴妃娘娘請安。”杏兒越發消瘦的厲害,下巴都削尖了。
我有點心疼她,“起來。”
“娘娘怎麼有空過來了?”態度不是十分友善,也沒有前幾天那麼冷淡了。
“今天不是除夕麼?雖說不用晨昏定省,這麼盛大的節日還不該請個安了麼?”
“娘娘又是何必呢?主子如今地位尷尬,何需這些虛禮?娘娘的時間寶貴,不必非得做這個樣子!”
我笑笑,“不過關了幾天就變化這麼大?往後的日子你就這副樣子伺候皇后娘娘麼?”
“皇后娘娘?!這算是哪門子的皇后!”她有些歇斯底里。
我冷冷的看着她,也知道衛後就在屏風的後面聽着,實在是看不慣她們這副樣子,怎麼要死不活的?“這算是哪門子的皇后?心狠手辣,借刀殺人,毒害龍裔,就是一國之母該有的作爲了?這麼多年,宮裡的嬪妃被她裁剪的不成樣子,又算是哪門子的皇后!難道皇后娘娘就不應該付出應有的代價麼?”
“貴妃娘娘!”杏兒更是怒不可遏,“主子待您不薄,從來都沒有動過您的心思!您何苦在這個時候來奚落她!”
“這個時候是什麼意思?這又是什麼時候?”我心裡無奈,“沒有落過難,就沒有真正的風光。經不起打擊,是不配作爲人活在宮裡的。”
說完,我實在是沒有呆下去的慾望,便轉身要出去。
正待我伸手欲推門的時候,衛後的聲音從屏風後面傳來,“左然!”
“主子!”杏兒見她出來,趕緊上去扶住她。
“皇后娘娘吉祥。”我一俯身,算是行了一禮。
“不必了。”她臉上的笑容甚是諷刺。
“娘娘叫住臣妾可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不過是想問問你過得好不好而已。”臉上有些浮腫,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衛後看起來甚是寒酸,頭髮只是簡單了盤了起來,一點首飾都不見。
“臣妾一切如常,倒也沒什麼好與不好的。”
“是麼?那倒是我多此一問了。不論從前如何,也不管以後怎樣,到了今日你還願意來清月宮,也就不枉費我當初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心思。你說得對,沒有落過難,就沒有真正的風光。只不過我是先風光了,最後掉進深淵。歷代寵妃皆如是,我必須,也很有興致苟延殘喘的活着,爲的就是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能打破這個定論。換句話說,就是想看看你左貴妃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我笑得有些悲哀,“青燈古佛,不好麼?娘娘若是放得下,日子就好過得多了。當初娘娘舍長公主而選擇了皇上,不是早就應該料到今日的結局?衛府已經叛逃,不過娘娘這個皇后依然坐的穩當。只有活着,纔有可能。或許娘娘從降生以來,最缺的就是一個低谷,在這個時候靜下心來,韜光養晦,不是比自怨自艾更有價值麼?”
她眼神一直迷茫着,也說不出話來。以後,有着大把大把的時間去讓她想清楚,我也不想再多做什麼。
回來的路上,子謙見我不說話,就開始討論起過年該給孩子們準備點兒什麼,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我想了想,還是覺得說出來或許好一點。
“清月宮那麼多的太監宮女,沒有什麼安置的法子了麼?”
“眼下還不能完全確定清月宮這個大染缸了哪些是紅色,哪些是白色,也不好做統一處置。不過娘娘要是可憐他們,可以奏請將他們放出宮去,自會有人跟在後面把該清理的清理掉。”
“找個合適的機會吧!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也不見得非得幫他們。”我這樣安慰自己。
子謙在轎外笑了兩聲,“奴才明白了。”
“不過你還是對清月宮上點兒心,看皇后的身子不大好。宮裡就剩這麼一個老人兒了,又畢竟是皇上的原配,皇上也沒有廢后的意思,只有傻子纔會不把她放在眼裡。”我輕蔑的挑了挑指甲。
“是。”
“二公主不在清月宮麼?”
“已經接到廣仁宮去了。”
“動作倒是快,棲霞宮最近怎麼樣?我看惠妃不會輕易放過賀妃和音兒的。”不免有些擔心,以惠妃嬌縱的本性和現在得天獨厚的地位,加上靈脩可能爲了安撫陳家對她是有求必應,賀妃那麼個人,能不能扛得過去都是個大問題。
“賀妃娘娘平日根本不敢出門,加上小公主從出生身子就一直不行,調養至今也沒有什麼大的起色。皇上基本想不起來還有這麼個女兒,所以宮裡人也多半是恨不得往棲霞宮插上一針。賀妃娘娘自己聽說又染了風寒,棲霞宮真是愁雲慘霧的一團糟。”
賀妃這個女兒,給她帶來的都是厄運啊!
“今晚見到她,再作打算吧!”也只能先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