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淡笑:“步閣主謬讚,快人一步的是步閣主。”
步清倬道:“我原本也以爲我動作不慢,只可惜,唯獨在一件事情上慢了一步。”他說着沉沉看了重鸞一眼,看到她倚在那個男人懷裡,眸色變得越發沉冷起來。
儘管知道她現在有傷在身,可是看着他們這般模樣,他的心裡依舊隱隱有怒意緩緩升起。
見狀,九華微微側身,正好擋住了步清倬的目光,嘴角始終掛着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常言道,一步錯步步錯,不知步閣主這可是一步慢步步慢?”
聞言,步清倬驟然輕呵一聲,低垂的雙手緩緩握起,“既然已經慢了一步,那接下來就只能加快腳步,儘快趕上去了。”
“只可惜……”九華垂眸微微太息一聲,“你始終都追不上了。”
一旁的衆人只覺聽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交談,像是在打啞謎一般,摸不着頭腦,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是能感覺到兩人之間有兩股內力在暗暗涌動着,逼人的氣勢迫得他們不得不後退了幾步。
重鸞脣角拂過一抹無奈淺笑,這樣的場景隱約有些熟悉,轉念一想,便又想起去年冬至日,在止息樓的那晚。彼時她以一曲《廣陵散》引得清心寡淡的步清倬出手,正是九華出手,以內力與之相抗,救下來她。
而今,這是要舊戲重演嗎?
只是,人依舊是那個人,情卻已不同。
眼看着兩人的之間的相抗越來越激烈,突然只聽重鸞俯身一陣輕咳,九華頓然收手撤回內力,攜着重鸞輕輕一轉身,掠到一旁,攬着重鸞的那隻手掌心中,有源源不斷的真氣輸入重鸞體內。
“今日有事在身,怕是不能陪步清倬久耗,步閣主若是不嫌,來日再奉陪。”
步清倬睨了重鸞一眼,嗓音幽幽道:“不是不可,步某也無意與九公子糾葛,我要的,只是她。”他說着,擡手指向重鸞。
九華神色淡然,微微搖頭,冷冷一笑道:“倒是巧了,我要的,也是她。”
說罷,他擡眼向步清倬望去,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退讓,看似清淡,不驚不怒,然那一股凌人氣勢卻讓衆人手心都沒由來地捏了一把汗。
驀地,只見步清倬身形一晃,衆人尚未看清他是怎麼移動的,他依然掠至九華和重鸞身前,擡手,手掌輕飄,向着九華襲去。
九華色不變,目光微冷,一手攬住重鸞,另一手掌心真氣凝集,擡手迎上步清倬那一掌,而後足下輕點,攜着重鸞輕輕躍起。
不等步清倬第二掌襲來,九華一轉身,第二掌便先發制人,手掌不觸及步清倬,凌厲的掌風卻轉眼已至身前。
見這一招,步清倬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側身躲過,擰眉看向九華:“你爲何會這一招?”
九華不答,穩穩落下,再次運功,卻沒有發招,而是在自己和重鸞四周圍起一道屏障,一如方纔他剛出現的時候,救重鸞時所用的那一招。
再見這一招,步清倬已然變了臉色,神色陰沉,目光凌厲,“敢問尊師是誰?”
九華淡淡道:“無師無門。”
“撒謊。”步清倬冷聲一笑,“這一套心法,根本不傳外人。”
“那你算什麼?”九華突然問道,目光帶着一絲考究,“既是不傳外人,那傳授你這一套心法之人,於你而言算是什麼?”
步清倬臉色一冷,眼底劃過一道凜凜殺意。
重鸞感覺得到,步清倬怒了,九華方纔那一言於素來清傲的步清倬來說,無疑是赤裸裸的挑釁,就好像是解開了他努力隱藏的傷疤,笑着問他:“你這傷是哪來的?是誰傷了你?”
思及此處,她低垂的眸底劃過一抹無奈。
這本是她與步清倬之間的恩怨,可是現在卻變成了步清倬和九華之間的較量。
一旁的衆人都感覺得到兩人之間漸漸激化的情緒與衝突,卻拿捏不準如果再次動起手來,究竟誰贏誰輸。
方纔那一場較量,雖然兩人之間只過了兩招,雖然不知兩人各自用了幾成功力,無可厚非的是,兩人打成了平手。可是他們心中又都明白,九華是在攜了重鸞在側、並且保護好重鸞的情況下,與步清倬打成了平手!
宜文幾人不覺有異樣,周千卻驚得瞪大了眼睛,於他而言,這無疑是一場難得一見的較量,而讓他更加驚訝的是,九華的武功造詣竟是如此之高,與瀾玥閣的步清倬打了平手。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突然只聽重鸞開口,嗓音清泠:“步閣主若是想要抓我,不如拿嘉蘭來作交換。”
聞言,衆人一驚,步清倬的臉色也變得緩和了些,“你知道她在我手裡?”
“呵!”重鸞輕笑,“步閣主親自出現這裡,想必這附近早已佈滿瀾玥閣的人,宜文方纔也說了,去追殺柳叔和嘉蘭的人已經死了,殺他們的人不是周山主,不是九公子,自然就是步閣主了。只是不知步閣主抓一個無辜的小丫頭做什麼,依我對步閣主的瞭解,你不該是會做出這種無聊瑣事之人。”
“哦?”步清倬俊眉一挑,“那你認爲,步某該是個怎樣的人?”
重鸞一心擔憂嘉蘭的安危,無心與他多費口舌,此時確定嘉蘭在他手中,她反倒稍稍放了心,因爲她隱隱能感覺到,步清倬不像是會傷害嘉蘭的人,否則,他大可以將嘉蘭和柳叔連同那些黑衣人一起殺死。
“步閣主高深莫測,性情多變,恕我不知你是個怎樣的人。”淡淡一句話,猶如帶刺的鋒芒,看不見摸不着,卻切切實實扎進步清倬心裡。
多變?呵!
步清倬定定看了看重鸞,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也越來越虛弱,此時她全憑着一口氣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
這麼多年,只要是面對她,她向來是寧願站着死去,也不願他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心中沒由來的一痛,他擡眼向九華看去,卻見九華早已舍他不顧,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重鸞身上,扶着重鸞的手也正在給她輸入真氣。
他竟是,不顧大敵當前,這般損耗自己的內力!
“你放心,嘉蘭姑娘不會有事,步某還有些事想
要請教嘉蘭姑娘,恕步某暫時不能將嘉蘭姑娘交給你們。”
聞言,宜文三人不由得齊齊皺眉,回身向九華看去,卻見九華深深安然不動,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耽誤步閣主,步閣主慢走。”
步清倬沒有應聲,最後看了重鸞一眼,而後轉身,掠身而去,來得快,走地更快。
步清倬一走,九華疏淡的俊眉頓然輕輕蹙起,一把扶住就要倒下的重鸞。
他亦知道方纔重鸞是強撐着那一口氣,所以他不與步清倬糾纏,以重鸞的倔強,步清倬一時不離開,她便一時不會倒下,即便是死。
“回客棧!”低沉的一聲怒喝,九華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焦躁與擔憂,顧不得其他人,抱起重鸞,足下輕點,向着陶城的方向掠去。
宜文三人一見,二話不說,立馬跟上。
留下週千一衆人傻眼地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似乎根本沒有人把他們當回事兒。
“山主,我們……”
周千鬆了口氣,儘管九華什麼都沒說,但是他方纔的態度已經很明顯。
“回無月山。”
“是……”
陶城客棧的客房內,宜文三人匆忙地來來回回,按着九華的吩咐取來熱水和重鸞隨身帶來的藥包。
好在藥包都在馬車裡,並未弄丟。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三人便依言,老老實實地守在客房外。
屋內,重鸞平趴在牀上,已然昏昏沉沉,額上汗珠成串,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男子聲音:“忍着點,我幫你換藥。”
重鸞早已顧不得那麼多,只是感覺到背上一陣清涼一陣刺痛,好幾次她都險些昏了過去,可是她感覺到每一次見她快要昏迷的時候,他的呼吸就會不由得變得急促,慌亂,她終究是不忍睡去。
過了約摸一刻鐘的時間,他終於輕輕舒了口氣,將她的衣物拉好,又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動作始終輕微細緻。
重鸞微微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九華擡手以袖擦汗,便努力彎起嘴角衝他一笑,怎奈背上疼得厲害,她剛剛露出笑容,下一刻便又蹙起雋眉。
九華看在眼裡,無奈輕笑,取來一杯茶水喂她喝下,這才問道:“好些了嗎?”
重鸞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見她意識清醒,只是神色疲憊,九華不由得站起身來,“既然累了,那就什麼都不要想,也什麼都要說,更什麼不要問,老老實實、安安心心睡上一覺。”
重鸞沒有出聲,依舊是輕輕點頭,閉上了眼睛。見之,九華便不再多言,替她放下簾帳,收拾好了屋裡的東西,緩步出了房間。
他方一離開,重鸞便豁然睜開眼睛,定定地往着垂下的簾帳,心中思量萬千。
方纔九華與步清倬交手時,她雖然有些昏沉,可是兩人的招數她卻係數看在眼中,九華出的第一掌她雖不認識,可是第二招她卻見過,當初在竹泉鎮,烏孫婆婆爲了救衆人,最後所用的那一招,正與九華方纔所用的那一招,一模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