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高閣,寒意深深。
一名年輕女子雖然面上露出一絲不情願,卻還是乖乖起身,給身邊的男子穿好外衣,一邊還忍不住問道:“究竟是何大事,竟惹得王爺半夜起身,也要親自去看一看?”
華珩神色深沉,對上女子撒嬌的面容時,還是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最近正是繁忙之時,你不是不知,九弟告假,他的大小事宜皆由我接手,怎會不忙?”
女子不由得撅了撅嘴,“可是,那也用不着半夜起身嘛,有什麼事可以明日一早再處理不遲。”
話雖如此,她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看華珩方纔的臉色便知,這件事必定很重要,否則華珩也不用這麼着急。
她是華瑍最寵愛的側妃宴佳,年紀不大卻十分懂得討人歡心,前些日子剛剛查出有了身孕,這段日子華珩閒暇之餘便一直陪着她,晚上也一直留宿她房中。她盛寵在側,雖時常嬌嗔,但總也算懂得華珩的心思,知他必是遇上了十分緊急之事,是以並沒有強留之意。
麻利地替華珩整理好了衣着,她抱着華珩的胳膊也小小撒了嬌,柔聲道:“速去速回,切莫要忙壞了身子。”
華珩點點頭,囑咐她自己睡下,便匆匆出了房門。
前廳,火凡早已等候在那裡,一臉焦躁與疲憊,神經卻沒有絲毫放鬆之意,臉上有些焦急,一見到華珩便大步迎了上去。
“參見珩王殿下。”
華珩手一揮,正色道:“免禮,先說正事。”
火凡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交到華珩手中,神色肅然道:“重鸞姑娘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像是中了毒。”
華珩臉色一沉,打開信迅速看了兩眼,俊眉不由得蹙起,“重鸞現在情況如何?”
火凡想了想道:“王爺沒說,不過看王爺的臉色,情況應該不妙。雖然發現地及時,又有段幹少莊主與王爺一起,可是屬下離開的時候,看到他們都是神色嚴肅,怕是……”他稍稍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怕是情況不太好。”
華珩將手中的信又看了兩遍,驀地,他將信握緊,對身邊侍衛到:“備馬,去止息樓!”
佩蘭從睡夢中被叫醒,未免有些情緒不悅,然一聽來人是珩王殿下,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連忙匆匆收拾了一番,領着紫菀和青黛向正廳走去。
遠遠地看到華珩臉色嚴肅地坐在那裡,手邊的茶盞一動未動,佩蘭便已猜到有什麼情況發生。
“王爺深夜造訪,不知有何吩咐?”
華珩道:“深夜打擾三位姑娘,多有冒昧,實則是因有要事請姑娘幫忙。”
佩蘭忙搖搖頭道:“王爺言重了,有什麼事,王爺儘管吩咐便是。”
華珩點點頭道:“我需要佩蘭姑娘立刻幫我聯絡止息公子,本王有要事與他相商。”
佩蘭一怔,不由想起重鸞臨行前的交待,微微擰了擰眉,點頭道:“好,王爺請稍後,奴家這便讓人去通知公子。”
言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紫菀一眼,紫菀會意,轉身快步離開。
紫菀一走,佩蘭的臉色又變得擔憂起來,猶豫了一下方纔問道:“敢問王爺,是不是
……是不是我家姑娘出事了?”
華珩看着兩人擔憂是神色,想起自己一臉嚴肅神色,定是嚇到了她們,便又換出了笑臉,嗓音溫潤道:“你們不用擔心,重鸞不會有事。”
兩人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不好再追問,只得作罷。
突然,佩蘭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姑娘臨行前還交代了奴家一件事,道是如果珩王殿下要和止息公子見面議事,就讓奴家到嵐音樓找一個人,這個人興許可以幫得上你們。”
華珩微微凝眉,問道:“何人?”
“嵐音樓的新晉花魁,雲鳶姑娘。”
雲鳶,便是昔日的青桃,這個人重鸞曾經提及過。
見華珩沒有異議,佩蘭便又轉向火凡道:“火凡,你與青黛一起去一趟嵐音樓,私下見雲鳶姑娘一面,就說是姑娘的吩咐。”
“好。”兩人點點頭,轉身離去。
四更天時,紫菀匆匆而回,與她同來的,還有止息公子華瑍,只是那張面容被遮在面具之下,聲音又有些微的變動,華珩並沒能認出他來。
接過華珩遞來的信看了看,止息嘴角掠過一抹難以覺察的冷笑,他起身走到燭臺邊,順手將信點燃燒掉,幽幽道:“是時候了。”
華珩問道:“止息公子有何打算?”
止息眸色稍稍沉了沉,道:“逼華玴出手。”
入夏的天一慣亮得比較早,天邊剛剛有一絲亮光的時候,時辰尚早,整個玴王府還在一片沉寂之中。
突然只聽後院傳來一聲尖叫:“啊……”
管家領着華玴一邊向後院走去,一邊慌慌張張解釋道:“今天一早,後院廚房的張媽起牀做早飯,剛剛進了院子就看到兩具屍體,正是後院打雜的下人,不知是爲何故被殺。張媽看到有兩個黑衣人持劍翻過圍牆逃了出去,不過卻掉下了一枚腰牌……”
說話間,兩人已經快步進了後院,華玴接過那腰牌看了兩眼,臉色頓然冷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他低頭看了看兩個被殺的下人,打雜的下人他並不在意,然而其中一人手中握着的殘頁他卻不能忽視,不由得彎下腰去將那人緊握的手掰開,取出字條打開看了一眼,霍地站起身來,雙拳握緊,濃眉緊蹙,額上青筋突起,似是怒極。
頓了頓,他沉聲喝道:“備馬,本王現在就進宮!”
早朝,氛圍有些莫名的緊張,衆大臣早已到場,卻遲遲不見萬明帝現身,眼看着日出東方,等候在外的衆臣都熱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多言。
衆人一擡眼瞥見華瑜尋了處避光處,命人搬了椅凳坐着,正不緊不慢地品茶,一副悠哉模樣,忍不住出聲問道:“敢問瑜王殿下可知出了什麼事?皇上可是從來不會像今日這般,遲遲未來的,就算是病中,皇上可都是準時上朝的。”
華瑜斜眉一笑,道:“誰知道呢?許是昨晚勞累過度,今早兒便多休息了一會兒。你們可別看父皇他已年老,他可是老當益壯呢。”
“這……”幾位老臣聞言,紛紛皺眉,連連搖頭嘆息。
華珩聞聲走過來,安撫地看了衆人一眼,對華瑜道:“莫不是真有
什麼事,三哥可別拿各位大人尋開心了,他們年紀大了,可經不起這玩笑。”
華瑜也兀自笑了笑,朝華珩身後看了看,又向四下裡瞥了幾眼,道:“爲兄不過是與他們隨便說說,誰讓他們這幫老腐朽當真來着?”
華珩笑道:“不過說來也怪不得他們,父皇確實不曾有過今日這狀況,他向來不會來晚的。”
華瑜道:“我瞧今日不但是父皇來得晚,六弟也來得晚了。”
經他這一提醒,華珩不由得擡眼向四下裡看去,果不見華玴的身影不由凝眉道:“說來也怪了,六弟向來是最勤快最積極的,今日怎的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華瑜哈哈笑道:“要我說,六弟纔是昨夜勞累過度、遲遲未起身的那個人,哈哈……”
華珩也不反駁,附聲一笑。
正閒談間,突然只聽殿內一聲高呼:“皇上駕到……”
衆人紛紛整理衣着儀容,按着順序緩緩步入殿內,羣臣跪地俯身,行叩拜大禮。
萬明帝臉色沉肅,擡手示意衆人免禮,而後冷眼掃過衆人,最終目光落在華珩身側的空位上。
“今日玴王爲何沒有上朝?”
聞這不怒自威的聲音,衆臣一愣,紛紛低着頭向身邊的人望去,以目光相詢,卻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見無人應答,萬明帝驀地將目光轉向正一副等着看戲表情的華瑜,將他幸災樂禍的笑容盡收眼底,不由得收緊了手,又問道:“瑜王,你與玴王的府邸相距最近,可知是出了何事?”
華瑜挑了挑眉,走出一步,道:“回父皇,兒臣也不知。這幾日事務繁忙,除了早朝的時候,兒臣已經多日沒有見過玴王。”
“是嗎?”話雖這麼說,萬明帝卻一臉根本不相信的的表情,轉而又將目光移向華珩,“那……珩王可知?”
“這……”華珩有些躊躇,雖向前走了一步,卻下意識地把袖子向下拉了拉,“兒臣也不知玴王爲何沒有早朝,不過前兩日兒臣玴王一同飲酒之時,玴王曾提及過,今日可能在忙什麼大事,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像是有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拿不定主意。”
“唔……”雖然他也沒有說出緣由,不過萬明帝似乎很滿意他這個回答,同時臉色也變得更加沉冷,“把你的袖子捋起來。”
雖然語氣平穩,卻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這分明就是命令。
衆人不解萬明帝此言何意,紛紛向華珩的手看去,倒是華珩有些驚訝地看了萬明帝一眼,有些遲疑,待聽得萬明帝催促的咳聲,便不得不低下頭,將衣袖緩緩捋起。
衆臣一見,皆吃了一驚,那左手臂上綁着白色紗布,鮮紅的血色卻已經滲過紗布,觸目驚心。
萬明帝臉上的怒意越來越明顯,“這傷從何來?”
華珩略有躊躇,卻不敢不言,垂首道:“這是……這是今日一早起牀時,不小心碰傷的……”
“是碰傷還是刺傷?”
華珩一驚,擡頭迎上萬明帝瞭然的冷眸,頓然跪地沉聲道:“父皇息怒,這傷……這傷確實是被人刺傷,今日凌晨時,珩王府出現了刺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