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這又是何苦?”蹲到楚慈身旁,楚月澤問道:“他之舉,予你是侮辱。你曾經最痛恨的,不就是這樣的人?可你如今,卻要變成自已憎恨的模樣?”
楚慈失笑,笑聲中卻是帶着一絲不可查覺的悲涼。
到最後,最明白她的,卻是小澤啊!
“愛也好,恨也罷,總該有個了斷。你不可能與他永遠這麼下去的。”楚月澤真恨自已沒本事,不能助她脫了困境。
楚慈搖頭一笑,低聲問道:“不然呢?殺了他?”還是,看着他去死?
恨他,也想殺他。可是,恨得想殺他,卻無法看着他去死。楚慈不明白,自已爲何這麼矛盾?
楚月澤還想再言,楚慈卻是搖頭阻止,報了一些藥名,說道:“去顧大夫的鋪子裡抓藥,順便在那裡將藥熬了拿回來,別驚動了旁人。”
楚月澤看了一眼倒在楚慈腿上人事不醒的宋文傾,嘆了口氣,關門而去。
南易遠遠的瞧着,想上前,卻又知道這會兒不適合上前,只能着急的在暗處來回走着,真希望楚慈能霸氣一些,直接把人弄進屋去多好!
只可惜,楚慈這會兒不想霸氣。
低頭看着腿上之人,細細的瞧着他憔悴的眉眼,看着他眼簾下那一片淺淺的青色,手指便是不由自主的撫了上去。
分明是相似的容顏,可爲何高順帝那張臉讓她無法親近,這張臉卻能讓她又愛又恨?順着眉毛,手指輕輕的從他眉心撫到眼角,楚慈也不知道自已到底想做什麼?只覺得這一刻的安靜讓她什麼都不願去想。
楚月澤也擔心二人在院中之事被人發現,雖說南易幾人是將玄華二人給攔下了,可回宮之後會怎樣呢?急急忙忙提了藥回來,看着楚慈喂着他喝了藥,這才問道:“姐,今夜必須回宮嗎?我明日大婚,難道你不能留下看着我完婚?”
“可以。”楚慈回的乾脆。出宮之前,她便與高順帝說過了,她明兒個下午纔會回去。
遠處聽着的南易眼一瞪,感覺楚慈真是太過份了!既然能留下,方纔又爲何那般刺激宋文傾?這分明就是報復!
“別藏着了。”南易尚在腹誹,楚慈微揚了聲音說道,“出來吧。”
那人垂首而來,楚慈朝楚月澤打了眼色,楚月澤便老實的去守門。
“方纔說的,你都聽見了?”擡眼看向南易,楚慈問道:“他已將你給我,若將來我的計劃對他不利,你是否能辦到?”
“夫人!”南易一喊,楚慈打斷南易的話,冷聲說道:“你若辦不到,我會讓他另選他人。我想,他手下應該有聽話的人。那種換了主子便換了信仰,讓他殺誰便殺誰的人。”
換句話說,哪怕她讓那人去殺宋文傾,那人也不會猶豫。
這種人,自然是有的!南易沒想到楚慈竟是如此絕然,不由的有些氣惱,“夫人,堂主一心待夫人,夫人爲何……”
“一心待我就是一路算計?一心待我就是把我拱手讓給他的父親?”
楚慈之問,南易頓時無法反駁。
“辦得到,便將他帶回去。辦不到,今夜便將他留下。”手指順着宋文傾的下巴滑到了脖子上,有意無意的觸碰,卻是令南易心中發緊。
思量片刻,南易終是說道:“屬下這便帶堂主回府。”
那人將宋文傾背起,楚慈低聲說道:“讓北易他們好好看着他,少喝些酒,身子不好,如何與我合作?”
南易心中甚是複雜,一時鬧不明白她到底是關心宋文傾?還是真的那麼無情?
看着南易揹着人離開,楚慈擡腳踢開那藥碗;藥碗被她踢到牆上,四分五裂。看着空碗化作碎片,楚慈無聲說道:小伍,這輩子,我們永遠不可能再是夫妻……
楚慈受寵,自然有人來拉攏楚月澤。那些人都是下頭喜歡轉風向的,至於身高位重的,自然是一個沒來。
楚月陌雖是楚家長女,可在楚月澤大婚這一日,楚月陌卻讓下人送來賀禮,本人卻是不曾回來。而楚月蘭昨日便被南易一併送回去關着了,自然是來鬧不了事兒。楚慈與楚月澤關係最好,自然是在楚家坐陣,看着新人拜了天地。
楚慈本以爲,楚月澤的婚事,只有一些好事者來參加,沒承想,東明修與穆言亦是親自前來。非但如此,二人還各自帶着下屬參宴。一大羣人便是佔了好幾桌,愣是給足了楚月澤面子。
想想楚月陌嫁去太子府,這二人可是連面都不曾露,這便讓那些人越發肯定,這個楚月澤,將來必受重用。
外頭熱鬧非凡,楚慈卻在喜房陪着孫芯蕊,看着這個年輕的姑娘施了粉黛,化作最美的新娘。
“姐姐。”孫芯蕊拉着楚慈,面上的緊張如何也壓不下,“我心裡頭慌得很。”
雖是愛慕楚月澤,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快便與楚月澤成婚。這些日子就跟作夢一般,令她難以相信。
楚慈深深一笑,看向一旁坐着的顧夫人,笑道,“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顧夫人,你瞧瞧,小蕊這才嫁進來,便是隻認我這個姐姐了。”
“可不是嘛。”顧夫人笑着接話,“皇上還未賜婚之時,她便是心都不在了。這會兒嫁了過來,怕都要忘了自個兒原本是姓孫的。”
“哪有!”孫芯蕊忙叫道,“我以前姓孫,以後也姓孫啊!”
“心後可是楚少夫人了。”顧夫人又道。
這一來二去的說着話,孫芯蕊倒是沒那般緊張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孫芯蕊,笑聲不斷。就連一旁吃着蓮蓉酥的瑤瑤也是跟着咯咯大笑,好一副喜氣模樣。
夜幕之時,楚慈抱着瑤瑤,與顧夫人緩緩走於廊下。顧夫人見楚慈滿臉笑意逗着瑤瑤,輕聲說道:“自打遇着小澤,小蕊便也穩重了許多。如今她也成婚了,只可惜時間緊迫,雙親未能見到。”
時間太緊,從老家到京城卻要不少日子。老人家又經不住日夜奔波,便是不能及時趕到。
楚慈也不知當如何回,只能輕點頭表示明白。走到拐角之處時,顧夫人說道:“娘娘不必覺得愧疚,清墨總言,凡事皆有因果。我與他當年種下的因,此時也是來結這個果。”
楚慈倒沒想到她會如此說,一時愣住。顧夫人又道,“顧家的事,與楚家,與娘娘皆無關聯,娘娘不必記掛。”
說罷,伸手接過瑤瑤,走了出去。
外頭,是顧清墨遠遠的候着。瞧着顧夫人抱着瑤瑤走去,便是大步而來,接過瑤瑤之時,轉眼看向楚慈,輕輕的點了點頭。
楚慈看着一家三口離去,不由一笑。顧清墨這人啊,倒是什麼都看得明白!
“娘娘,該回宮了。”玄華大步而來,輕聲說道。楚慈點了點頭,與楚月澤說了幾句話,便上了馬車離去。
這一日,她不曾與東明修多言,更不曾與那視線粘着她的穆誠說過一句話。她就像是將這些人都隔絕在外,她的世界再不願有這些人加入。
回到宮中,楚慈帶着小福子去見了高順帝。高順帝看着下跪之人,不甚在意的說道:“喜歡帶着便好。”說罷,讓池顧將人帶下去學幾日規矩。
御書房只剩二人,高順帝這才問道:“聽聞老五是被人揹回去的?”
楚慈面色未變,點頭說道:“也沒什麼大問題。”
高順帝若有所思的看着楚慈,楚慈卻是面色平靜,自在喝茶。彷彿對宋文傾之事毫不關心。
有時候,高順帝也覺得楚慈這個人複雜的很。分明是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可明明暗暗擺出的那些假象,卻又讓你一時難以分辨。
“過些日子皇后又當帶着妃嬪賞花,到時太子妃一衆也會進宮,你且仔細着。”高順帝說道。
楚慈點頭表示明白,放下茶杯說道:“屆時方家的人也當進宮瞧瞧曲貴人才是。”
高順帝不甚在意,“方正傑也該想法子去找他了。”
那個他,自然是指的邰正源。自打楚慈進宮,邰正源便是消失了一般。楚慈明白邰正源是想坐山觀虎鬥,可她就是不如他的願!
“太子府上也該有動靜了纔是。”收起心思,楚慈問道:“鬧起來了沒?”
“鬧倒是沒鬧。她知曉自個兒身子不行,便忍着老大。不過,她身邊那兩個丫鬟好似都給老大暖了牀。”
楚慈挑了眉頭,“春蕊,春蕾?”
“好像是這兩個名字。”這種事,高順帝並不上心。
“她倒是沉得住氣了。”楚慈淺淺一笑,說道:“那兩個丫鬟沒少被她打罵,她不放心旁人,卻將這兩個隱患推出來,也該她早死。”
楚慈這不含感情的話,就似打碎了一個杯子,而後淡漠說道,“早該摔了。”
雖然明白眼前的人都是被他給逼出來的,可是,看着她越發無情,高順帝也覺得有些遺憾。畢竟,她不該對誰都這般無情。至少,面對他時,她應該給出該有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