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與孫傳庭都決定在近期決戰,這一場從八月以來,互相接觸,互相試探的戰事,從這一刻起,才真正的進入高潮之中。
不過,在東南一帶,還有一場規模不小的戰事,也在進行之中。
並不是羅汝才正在進行的淮西戰役,而是左良玉與張獻忠之戰。
這一場戰事之中,左良玉佔據絕對上風,因爲羅汝纔在壽州,左良玉的確猶豫了一陣子,不過他派下面的人試探了一下,終於發現羅汝才與張獻忠之間,張獻忠纔是軟柿子。
在方國安,常國安等諸將,對張獻忠作戰之中都取得勝利之中,再加上李自成兵馬都調到河南了,他終於決定,大舉西進。
“義父,我們該走了。”張可望在身邊說道。
“哎。”張獻忠有一點捨不得。
他從五月攻下武昌城之後,就殺了楚王,將楚王宮當做他的西王宮,好生過了一陣癮。不過,好景不長。左良玉的大軍從江北,江南兩路攻過來了,一路之上勢如破竹。
這武昌城眼看就不保了。
不過張獻忠也沒有什麼辦法,李自成倒是下令,讓張獻忠鎮守武昌城的。
但是張獻忠不鳥李自成。
張獻忠倒是想過守武昌,只是張獻忠太清楚自己的底子了。
從崇禎十四年之後,李自成與羅汝才幾乎沒有打過大敗仗,大戰小戰不斷,也就新卒鍛鍊成老卒了。而張獻忠與他們唯一的差別就是大敗了一次,差一點死在黃得功手中。
這一次將他的老底子喪盡了,他不得已去求李自成,差點被李自成給殺了。
重新經營起班底,到了去年纔算有一些起色,但是並不能與當初的老底子相比,爲了壯聲勢,收納了不少官軍降兵,乃至各路起事的義兵,張獻忠麾下的兵力一躍幾十萬之多。
但張獻忠自己明白,這都是虛的。
果然左良玉一打,張獻忠安插在各地的官員,都紛紛崩潰。根本抵擋不住。
是左良玉太厲害了?
不,是張獻忠麾下的實力太差了。
張獻忠既然明白這一點,事先就有安排。
他的安排就當初當流寇的老一套,跑。
故而左良玉大舉進攻的同時,張獻忠根本沒有往東邊派什麼兵馬,而將麾下的精銳全部放到西邊了。此刻已經打下岳陽城了。
張獻忠準備攻下岳陽之後,向南攻略。看左良玉是打李自成,還是打他。
如果他都這樣了左良玉還不放過,那就繼續跑,反正這種東奔西走的事情,張獻忠早就已經習慣了。
張獻忠最後看了一眼武昌城,最後帶着數千騎兵向南而去。
這是張獻忠最後一支人馬,這些人馬一走,整個武昌城之中,就變成了一座空城了。
沒有了義軍將士,城中的士紳百姓,先是不可思議。隨即大喜過望。
隨即歡喜起來,不過片刻之間,他們打聽到了是左良玉大軍要到了,一個個兩股戰戰。不知道有多少人從城中逃兵,想逃到鄉下去。
不過,遲了。
數千騎兵從東門進入武昌城之中,他們二話不說,就開始熟悉之極的動作,那就是劫掠。
北京給左良玉的兵額也不過數萬而已,而左良玉號稱幾十萬之衆,當然多是虛張聲勢,但十幾萬人馬還是有的,這十幾萬人馬之中,很多都是左良玉到處吞併的後遺症。
這些說是官軍,其實就是一些土匪披了一層官皮而已。
他們從武昌撤到九江的時候,已經洗劫過武昌城了,這一次再次過來,簡直是輕車熟路了。
似乎各路官軍知道張獻忠放棄武昌城了,都爆發出之前誰也想不到的速度,向武昌城而來,唯恐走得遲了,東西被別人搶光了。
不過,這個時候,何騰蛟到了。
何騰蛟本來跟着左良玉一路,不過聽聞武昌城已經落入官軍手中了,何騰蛟大喜過望,他身爲湖廣巡撫,駐地就應該武昌城中才是。也就乘船到了武昌城。
還沒有到武昌城之中,何騰蛟就看見城中起火,再聽到城中無數聲音,他的臉色鐵青一片,厲喝道:“無法無天。”
“給我換官袍。”何騰蛟說道。
隨即有僕役將大紅官袍給他換上。幾十隨從也打起巡撫的儀仗,進了武昌城。
何騰蛟毫不手軟,當街斬殺數名亂卒。並號令全城士卒,讓各級將領,立即來拜見他。頓時一城皆驚,消息立即傳到方國安這邊。
方國安聽說之後,頓時一臉苦色。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這一場劫掠,不僅僅是方國安一部的事情,也不是攻下武昌城這數部左軍的問題,而是左良玉全軍的問題。
朝廷給左良玉的兵額不過數萬,也就說,朝廷只給左良玉解決數萬士卒的糧餉,而且這數萬士卒的糧餉,也是有一頓沒一頓,即便有一些,也要戶部上下層層分潤,這是慣例。
一萬兩發下來,能到左良玉手中的,有五千兩就是相當厚道了。
這一點錢糧,左良玉如何養他這十幾萬大軍啊。
真正能打仗的軍隊,都是吞金獸。
故而在開戰之前,左良玉就已經默許了,武昌這一場大劫掠。
這一場劫掠所得,上到左良玉,下到軍官都有分潤,哪裡是方國安想要停能停下來了。
但是何騰蛟怎麼說都是一省巡撫,方國安可不敢得罪他。
方國安思來想後,問道:“其他將軍怎麼辦了?”
“他們都當做不知道啊。”方國安的親兵說道。
“我們也這麼辦。”方國安說道:“我這就出城,就當不知道這一件事情。”
“那巡撫大人,拿我們兄弟開刀怎麼辦?”
“你傻啊,他纔有幾個人啊?武昌城這麼大,你避開他不就行了。告訴下面的人,都給我長點顏色,見了巡撫儀仗,都給我繞着走,被巡撫給殺了,我可是不管的。”方國安說道。
方國安吩咐好了之後,帶着親兵就出城了,也派了一個人將此事告訴左良玉。
而左良玉其實也到了武昌附近了。
各級將領似乎都有一樣的心思。不約而同的做了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裝聾作啞。
何騰蛟所過之處,鴉雀無聲,但是何騰蛟一離開,下面的士卒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乃至於變本加厲。
何騰蛟沒有一會功夫,就看清楚了這些兵痞的勾當,不過他也知道,他這一次來僅僅帶了幾十個隨從而已,很多人還是家中老人,也操不得刀兵。他們純粹無視他,何騰蛟也無可奈何,甚至還有亂兵衝擊何騰蛟一行人。
上面人對何騰蛟的身份忌諱,但是下面的小卒們,可就一點也不忌諱了。有一些人連巡撫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再則即便知道了,又怎麼樣,這些士卒之中,有不少前流寇,前土賊,殺官,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何騰蛟心中暗道:“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啊?必須想辦法。”
他立即派人給武昌城之中的士紳傳令。讓他們各自帶着家丁僕役在貢院匯合。
城中大軍都分散劫掠了,而且這些兵痞大多隻是要錢,給了錢,不會要命的。如果人多勢重的家族,他們反而不敢上門,即便上門之後,也就討些銀子就走,不會結死仇。
但是那些單戶就不行了。
何騰蛟將消息傳出去,那些士紳大族動得不多,但是那些家世單薄,反而來了不少。
何騰蛟深吸一口氣,按劍坐在貢院門口,心中暗道:“我倒也看看,誰敢衝擊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