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大戰結束了,張軒也不敢下令追擊。
經歷過與阿濟格的一戰之後,張軒對於清軍大規模會戰,其實有一種牴觸心理。甚至可以說是懼戰,實在是張軒沒有把握。
張軒固然對大規模會戰,並沒有自信,但也是對清軍野戰能力有些忌憚。即便剛剛過去的潼關之戰,李自成在野戰爭奪之中,也輸給了清軍。張軒對此不得不引以爲戒。
此處距離襄陽城不過幾十里而已。
這一次交戰,標誌着張軒所部正是進入襄陽城的決賽圈。張軒決定穩重一點。
他立即下令紮營。在這裡駐紮一日。
數萬人一起動手,在這裡建立一座城堡。
夯土結果,僅僅能容納數百人而已,靠着漢水。糧食火藥儲備不少,雖然能得到水軍火炮的支援。隨即大軍繼續北上。張軒決定慢一點,在路上建立一起一個城堡,都如這一座城堡一樣,沿着漢水修建。
用以鞏固襄陽到宜城的陸路通道。
圖賴並沒有立即撤退。
似乎忽然隱藏起來了,清軍的騎兵一直圍繞着夏軍陰魂不散,日夜不停,似乎一直在預備着另一次突擊,要不是這裡地勢限制了清軍的奔襲,張軒行軍速度還會更慢了。
圖賴早已將消息傳遞到了多鐸手中。
多鐸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已,只是傳令給圖賴,不可浪戰,囑咐他。牽制夏軍即可。
多鐸將注意力放在眼前,他看着吳三桂,孔有德爲首的漢軍,聲音有一點冷淡說道:“這麼多天了,我給了你們所有的支援,區區一座峴山都拿不下來嗎?”
吳三桂只覺得嘴裡面有一些苦澀,說道:“請十王責罰。”
這數日戰鬥,吳三桂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但是白旺也拼了老命,拼了命,想盡辦法,也要保住峴山。雙方廝殺幾乎二十四小時,從不斷絕,各路漢軍,輪番上陣,襄陽城之中也是一樣。
爲保全峴山這個制高點,襄陽城中也流盡了鮮血。
如果不是戰場狹小,只能容納數千人級別的戰鬥,恐怕這樣的戰事也持續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多鐸說道:“我責罰你做什麼,我只要峴山,吳將軍乃是天下名將。難道真奈何不了區區小山嗎?”
吳三桂咬着牙說道:“請十王在給我一次機會,今夜我親自登山。”
這一段時間的戰鬥,吳三桂也摸出來規律了。白日襄陽城之中的守軍,很難與峴山取得聯繫。唯獨是夜晚,在夜色的遮掩之下,大軍分批次登上峴山,這才造成了峴山之戰中,峴山上的守軍怎麼打都打不完了。
峴山雖然不算太險要,但是居高臨下,火槍火炮不少。只要咬着牙死守,一時間奈何不了也是自然的。
能下峴山的機會,就在夜裡。
夜戰,都是不得已的選擇。
但是吳三桂聽多鐸的語氣,知道他已經沒有選擇了。與其被逼着一戰,還不如主動請纓了。
“好。”果然吳三桂話音剛落,多鐸就說道:“我就恭候吳將軍捷報了。”
日月輪轉,很快到了夜裡。
無數細密的腳步之聲,從峴山腳下響起來,是從襄陽城方向的援軍。隨即大炮開始轟鳴。
白日早已設定好座標,這些大炮就打在襄陽城與峴山之間,隨即傳來密密麻麻的慘叫之聲。不過這慘叫之聲,被壓制在炮聲之下,一時間根本聽不真切,似乎只有大炮的聲音在不住迴盪。
襄陽城的軍隊,只能快速通過。
不過因爲峴山的容納能力,增援太多也沒有什麼用處,這峴山不過是尋常時節踏青的小山而已,容納不了太多人,數千人已經不少了。
只是他們沒有發現,一支軍隊混入了援軍之中。
黑暗之中雖然有火把,但是火把照明的能力也有限的很,而且不敢大張旗鼓,畢竟光芒太盛的話,會引來清軍火炮轟擊。
數百人沉默的好像是石頭一樣,混在大隊人馬之中,上了峴山。到了上面之後,立即有人來詢問,道:“你們是那個部分的?”
在通過炮火封鎖的時候,很多隊列都混亂,有些人找不到自己的上級,到了峴山之上,都要重新整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們---”領頭的人一開口,立即露了底細。
詢問的軍官頓時問道:“遼人?”
夏軍之中,固然是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但是主流卻是秦人與河南人,而今因爲夏軍在長江流域站穩腳跟,多了不少南方人,但是南方人現在還不是主流。至於遼東人,卻是相當少了。
當然不能說沒有。只是這話一出來,本來非常緊張來人,頓時覺得暴露了,瞬間拔刀,一刀將這個軍官斬殺當初,大喝道:“殺。”
“殺。”數百沉默的大漢,同時發生,一時間有驚天動地之感。
領頭的將領,名叫吳國貴乃是吳三桂的家丁頭目,他所帶領的不是別人,正是吳家的家丁。
而吳家家丁的戰鬥力也是名聲在外的。
別的不說,吳三桂的成名戰,不是別的,就是帶着吳家家丁在陣前,在清軍手中。將吳襄給救了下來。成就了吳三桂孝勇之名。被天下人所仰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吳家家丁的實力,不下於八旗精銳。
而在混亂之中,夏軍一時間也分不清楚,是敵是友,組織不出有效的抵抗。
在山下的吳三桂就等着這個機會,他親自帶兵,從好幾個方向,一起登上,無數火把舉起來,一時間有火光耀天之感,喊殺之聲,更是驚天動地,驚醒了所有沉睡的人,不管是清軍,還算是夏軍,沒有一個人有睡意。
楊承祖立即下令大舉支援。
而到了最後這個節骨眼上,吳三桂又怎麼能讓之功虧一簣,頓時有軍隊拼命在城下列陣,阻擋襄陽城與峴山之間的聯繫。而峴山之上,也是喊殺之聲不斷。
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爲這小小峴山,將鮮血流盡。
時間似乎過得非常之快,快得讓不敢相信,日月輪轉,太陽再次替換了月亮。峴山之上,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峴山之上名勝古蹟從來不少。
不過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保護名勝古蹟的習慣。
昨日吳國貴的暴起發難,給夏軍帶來的混亂,並沒有蔓延多久。但是僅僅是片刻的混亂,就足以讓吳三桂抓住了破綻,一舉突破山上的防線,將戰鬥推進到短兵相接的地步。
縱然黑暗之中,吳三桂的遼軍並不佔據優勢。但是憑藉着人多,一步步的將戰鬥推進到了山頂之上。
作爲鎮守峴山的大將,白旺也盡了自己最後的努力,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一道道陽光照進了峴首亭之中。
峴首亭雖然名義上是一個亭,但是並不僅僅是一座亭,周圍還有羊公祠。都是圍繞着峴首亭所建的,而峴首亭之中,更是有後世聞名的:“墮淚碑。”
似乎是吳三桂覺得勝券在握了,在剛剛天亮的時候,停止了進攻,也似乎是襄陽城之中,覺得已經失去希望了,在此刻也停止了出城爭奪,一時間天地之間靜謐無比。
數十萬大軍一時間變得安靜起來。
如果不是彌散不了的硝煙味,讓白旺知道,這是在戰場之上。他甚至都一種錯覺,感覺這只是一個尋常的早晨,他遙遙望向襄陽城,襄陽城的輪廓清晰可見,甚至街道如在眼前。歷歷在目。
只是他卻知道,這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