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與大夏實際控制線,其實很亂,具體的控制線,即便上沒有。南昌以南,岳陽以北,這只是泛泛而談,具體到某一縣,就要看雙方的刀兵說話了。
而有一些縣城,南明駐軍並不多,多是本地士紳的團練,實力根本不行,不過大夏之前專注於北方,不想與南明另起戰火,也就沒有怎麼管。襄陽一戰,大夏調動了三十多萬大軍,轉運的民夫甚至還多於此數。
湖廣被消耗一空,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
所以沒有南征的意思。
雙方邊境線交錯混亂,但是有一種相安無事的味道。
從鄖陽南下,一路都是大山。但是對高一功來說,並不是多困難的。畢竟高一功也不是嬌生慣養的。跟着李自成打仗什麼樣的道路沒有走過,這一路大山,反而給他們很好的掩飾。
但是有一點卻是無法迴避的。
那就是長江。
滔滔長江從三峽以下,就豁然開朗。橫隔天地之間,堪爲天險。在後世萬噸巨輪都能航行到這個位置,可不是漢水可比的。這麼寬的河道,再加上大夏有一支不弱的水師。
周輔臣的水師一支在急速擴充之中。
雖然比起鄭家的水師,遠遠不能比。但是用來攔截高一功所部,卻是搓搓有餘。
不渡過長江,所有想法都是虛妄。即便大軍來到長江北岸,很可能被堵在北岸,然後被大軍圍堵住,下場可想而知。
文安之聽了微微一笑說道:”此事還請高將軍放心。”
高一功聽了,暗道:“莫不是朝廷的水師會相助我們嗎?”
長江以南,水網密佈,水師的地位極大的提高。故此高一功自然想是南明小朝廷的水師會進入長江,畢竟岳陽還在南明的手中,也就是說,南明並非對長江水域一點干涉能力都沒有。
文安之說道:“老夫乃是夷陵人,在夷陵還是能說得上話的。”
在大明這個時代,地方名流對地方的影響力相當大,東南勢家振臂一呼,就能打死皇帝派出來的太監,而文家在夷陵雖然如東南勢家。但是還是有一些影響力的。
大夏根基畢竟還淺,或許在東南一帶已經扶植一些,支撐大夏的地方人士,但是在湖廣一帶,在士大夫眼中的正朔已經是大明,服從大夏,不過是局勢所迫不得已耳。
有了文安之這個關鍵人物,打下夷陵,也就容易多了。
只要夠快,從夷陵渡江南下,也不過是一兩日功夫。
最大的疑難解決了。高一功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立即答應下來,隨即大軍緩緩拔營,向西而去。此處有周輔臣的水師遊曳,是決計不能渡過漢水的,但是漢水越往西,水道越狹窄,吃水越淺,很多大船都不能上來。
很抱歉,周輔臣的主力戰船都是適應在長江之上的船隻,能到鄖陽已經很吃力了。必須在漢水最中間航行,稍稍偏離航道,就有擱淺的危險。更並不可能繼續逆流而上了。
故此高一功所部只需西行一段時間,就能安全的渡過漢水。
再加上鄖陽羣山之中,闖王的名頭還是夠用的,多的幫助不好說,找幾個嚮導,還是輕而易舉的。
賀虎頭萬萬沒有想到,他剛剛到了這裡,高一功就不發一矢離開了。
縱然賀虎頭心中多麼希望追擊,但是他也知道,他手中實力不足,再加上山中形式複雜,說不定高一功就給他下套,畢竟高一功的名頭也不是白給的。
他只能按捺住追擊的心思,派出一些斥候遠遠的追着,報告高一功的行蹤。這樣的跟蹤不需要跟多緊,畢竟在山中,可以供數萬大軍行進的道路,並不是很多,而大軍行進留下的痕跡,也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
隨即,賀虎頭將這裡的情況,報給襄陽。
高鬥樞接到消息的時候,卻是在碼頭,他只是輕輕一掃,卻見上面寫着:“高一功所部,已經南下,目的是否是川中,卻不能確定。”他看過之後,隨即將這一封書信放了袖中。
雖然他對沒有留下李過一部,有些失望。但是他最基本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此刻他來碼頭送袁宗第就可以見一斑。
高鬥樞過來送的人,不僅僅是袁宗第一人,還有闖營殘部之中大多數軍官,這些人都是跟追李自成的老底子,他們才支撐起闖營的數萬大軍,沒有了這些軍官,闖營殘部也就不存在了。
沒錯,這就是高鬥樞的目的。
高鬥樞先是說服了袁宗第,隨即又對闖營殘部發難,將各部團團包圍起來,以牽涉李過叛亂爲由,要徹查各營上下。袁宗第雖然去見了高鬥樞一次,但並沒有阻擋高鬥樞。
闖營縱然落魄到如此地步,還有一些傲氣的,有些人聚兵對抗,隨即被高鬥樞斬盡殺絕。而後高鬥樞將闖營各部中堅軍官全部聚集在一起,大概三四百人,讓他護衛袁宗第去西京。
而這些骨幹力量一離開,剩下的各部人馬,豈不是就在高鬥樞的指掌之中。
這纔是高鬥樞的目的所在。
一場李過叛亂,將闖營殘部這個名詞,從大夏之中消除掉。李自成之死,所引發的種種影響,也到此爲止了。
高鬥樞憑空得了數萬有經驗的士卒,這些士卒高鬥樞自然要分配給大夏各級將領。這些將領楊承祖一系的,由羅玉龍安排來的人,甚至有張軒的人,自然是賀虎頭了。還有高鬥樞自己的人馬,如王光恩兄弟。
但是都是可以信任的軍隊,至少不會出現陣前倒戈之事。
而且這一次高鬥樞的手腕也展露無疑,襄陽一鎮中上下皆驚,再也不將這個小老頭當一回事了。
故此,對高鬥樞來說,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李過授不授首,並不是多重要的。他雖然在鄖陽時間不短,但也不得不承認,鄖陽這窮地方,即便是遭了兵亂,也沒有什麼好搶。
總比襄陽有變要好的多。
高鬥樞對袁宗第說道:“袁大人,西京傳來消息,陛下回鸞,鄭國公擔任西京留守,總督湖廣,江西軍務。將軍此去,正好與陛下一去下江南,江南風光,我是很久沒有看過了。想來大人休養一段時間,定能被陛下看中,到時候平步青雲,說不得我還要靠大人照顧。”
袁宗第說道:“借大人吉言了。”
不過,袁宗第也知道,高鬥樞所言也不是假的。
高鬥樞爲袁宗第細細分析過,羅玉龍登基以來,第一個大政策就是組建樞密院,很明顯的收攏兵權的行爲。而袁宗第此時第一個響應,別的不說,定然是簡在帝心,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只需在中樞就任數年,再次出來,就洗去了闖營殘部的名頭,而是陛下的嫡系人馬了。其中好處自然不用說了。
這纔有袁宗第的配合,沒有袁宗第的配合,高鬥樞想平平安安將這一件事情給辦下來,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袁宗第在高鬥樞面前,總有一種被賣了,還要幫忙數錢的感覺。不願意與高鬥樞多做接觸。匆匆離去。
高鬥樞目送袁宗第離開之後,纔將這封軍情再次拿了出來,高一功南下,有可能進入蜀中投奔張獻忠,但也有可能從鄖陽殺向湖廣。只是這些事情出了襄陽鎮的管轄範圍了。
他匆匆寫了一封奏疏,讓人用快船飛報武昌,這些事情需要武昌來處置了。不管這個時候羅玉龍有沒有離開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