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統領薛放匆匆被傳至慈榮殿,方一入內,便見齊尚笑盈盈地望着他。
薛放頓了下,心中隱約升起一點不妙的預感,再見馮九卿,卻見她側身佇立,神色冷淡,目光中包含着無形壓力,不怒自威,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末將薛放,參將皇上、太后。”定了下神,薛放畢恭畢敬地低下頭。
馮九卿一見他,不免就想到了那日傍晚他對自己的評價,嘴角一抽,卻將此事壓下,閒談及正事。
“皇宮宮門大亂,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果真是爲了這件事,薛放心照不宣地答道:“臣方纔得到消息,宮門前有一輛無人馬車闖入宮闈,好在馬已經被禁軍制服,還請太后寬心。”
暗暗點頭,馮九卿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消息嗎?”
薛放道:“回稟太后,除此之外……呃,宮中一切平靜,禁軍換防不曾察覺異樣,紫宸殿中也是一片平靜,帝師已經被人送回府宅。”
馮九卿皺眉,“除此之外,就無別的消息?”
別的消息?薛放不解地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敢問太后,臣還應該知道什麼嗎?”
無言以對,馮九卿偏了下頭,欲言又止。
她問的的當然是當街刺殺的消息!刺殺之人將地點挑選在皇宮不願,十之八 九是因爲他們措手不及,所以選在了這麼危險的地方,那麼多人看見了,難道這消息傳得這麼慢嗎?
齊尚眨眨眼,放下盤子,提示道:“那馬車瘋了嗎?有沒有撞到人?傷得重不重?”
反應遲鈍的薛放驀地明白了馮九卿想問的是什麼,卻略有些尷尬,道:“太后見諒,臣一直駐守宮內,還不曾得到宮外的消息。太后若想知道宮外的消息,不若等攝政王進宮,再說不遲。”
就是等不及了才叫你的!
衆人無語地看着薛放,這守護宮牆的禁軍統領腦子如此不知道變通,真是讓人不禁擔心起皇宮的安全。
馮九卿無奈搖頭,“罷了,你下去吧。傳令劉宏,讓他多休息幾日。”
求問不得,衆人只得在皇宮中焦急地等着,馮九卿手中的茶杯已經冷了下去,正襟危坐,安安靜靜地注視着院中慢慢褪去的陽光。
春雲疑惑地注視着她,總覺得今日的馮九卿有哪裡奇怪,就像一貫善談的人猛然間不在說,但笑不語的樣子不僅沒有讓人覺得寧靜,反而莫名緊張起來,雖然馮九卿素日本也不是聒噪之輩。
但皇上卻是個喜歡說話的孩子吧?怎麼他現在也不說話了,這都過去一個時辰了吧?
春雲滿臉疑惑,那一直靜坐不動的馮九卿卻突然向她看了過來,眸中下意思帶上的凌厲和冷漠嚇得她打了個哆嗦,而後才發現,馮九卿看向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後。
“齊叔伯!”齊尚蹭地站了起來,激動地跑了過去。
“皇上,”齊璞瑜抱住他,緩緩走了進來,他換了身華貴的絳紫衣裳,銀冠將綢緞般柔順漆黑的頭髮鎖住,耳側卻留出了長長兩縷,將深刻的輪廓渲染出幾分俊美儒雅,目光含笑,棱脣微揚,“聽聞宮門動亂,臣特來關心。”
心中好似有快大石突然墜了下去,馮九卿一眨不眨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沒事?”
齊璞瑜莞爾一笑,“太后好靈通的消息,看來也是聽說了本王在宮外遇刺的事了,不過還好,禁軍劉宏帶人及時趕到,本王毫髮無傷。”
話說到此處,他的人已經走到了慈榮殿中,魏嬤嬤不動聲色地將宮婢都打發到外面,留下空間與他們說話。
春雲也在其一,她站在院中正前方,好奇地打量着站在月臺前的三個人,還是想不通,“太后到底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啊?我怎麼一點都沒發現……”
“你去倒茶喝了,”魏嬤嬤走到她身邊,輕輕笑道,“太后走得快,你那時不在門前,自然錯過了。”
“是麼?”春雲將信將疑。
殿前月臺,馮九卿壓低聲音,“你真的沒事?既然沒事,爲何要換衣服?”
她放下車簾子之前,分明看見他的手臂被人砍傷,難道是她看花了眼?
“當然是因爲衣服上有敵人的血,”齊璞瑜將齊尚放下,活動了兩下手臂,“本王縱橫沙場尚且不懼,又怎會害怕區區刺客?”
馮九卿沉沉地看着他,試圖從那張臉上找到半點的虛假僞裝,但最終,卻只看到了自信洋溢,神色從容。
……隨你吧。
放棄對峙,馮九卿泰然自若地走了走,就像是在原地踱步般,來到了他的左手邊,掀了掀脣,“刺客都收拾乾淨了?可有留下活口?”
“無人存活,這些人都是死士,”齊璞瑜展眉一笑,意味不明道,“死士,小太后,你還記得大理寺卿的話嗎?”
有人在京城內外招兵買馬。
他們一直找不到證據,沒想到這次出宮,證據卻送到了眼前!
“這件事必須查清楚,哼,不過這件事地罪魁禍首,想必你也猜到了,”馮九卿目光越來越冷,殘酷凌冽的氣息暗暗涌動,“幸好這次我們動作快,但凡慢上半日,結果,或許就事天翻地覆。”
齊尚仰起頭,乖覺地扯着嘴角,“但是我們快,別人的動作也很快啊。”
的確,殺手的動作太快了,快得讓馮九卿感到可怕,“姚家的勢力,當真不可小覷,我本以爲他們已經勢弱,能夠很快拿下,沒想到竟然還想着臨死反撲。”
“臨死反撲?未必然吧。”齊璞瑜卻輕輕冷笑。
“什麼意思?”馮九卿心神一緊。
齊璞瑜側頭,若有所思地沉吟着,許久,乃道:“九玉和晴兒也遭到了刺殺。”
馮九卿悚然一驚,“什麼?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和我們分開而行,我想九玉的本意就是爲了分散注意力,但他大概沒有想到,姚家的人竟敢在王府門前行兇,”齊璞瑜深深地看着她,“不過,你放心,他們沒事……倒是,太后可還記得老和尚的木籤?”
諸事不成,氣候不足。
“……我不信佛。”馮九卿斷然否定。
齊璞瑜意味不明道:“本王又何曾信,只是心中多有感慨,狗急跳牆,威力不輕,姚家能夠對我們動手,自然,也能對廖府動手,太后說,是不是?”
馮九卿瞬間反應了過來,“你是說……”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齊璞瑜嘴脣一勾,“我們,是白白吃虧的人嗎?”
齊尚與馮九卿相視一笑,“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