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後最終沒能去成棲霞宮,倒不見得是因爲我離間成功,大部分是因爲忌憚我這個人。
約到夜半時分,來人回話說,賀妃生了個女兒,母女平安,只是孩子和母親身體都不是十分健康,看來還需要精心調養。
傳話的人甫一出去,衛後便笑着對我說,“看來還是妹妹有福氣,接連爲皇上添了兩位皇子。這後宮,除妹妹之外,凡能生出來的怎麼就都是公主呢?”
我也客氣的笑笑,“孩子嘛,也許真是積善成因。不過皇子公主都一樣,都是皇上的孩子,金枝玉葉,恐怕也沒有什麼分別。”
她一個釘子把我頂了回來,“沒有什麼分別麼?”
本來,我就不喜逞口舌之快,也不在乎被她挑剔。“生了公主,不是還省了娘娘的心力?”
她笑笑,“你說得對,本宮沒那個必要去管她們的死活。左然,今晚是你贏了,不過你贏得沒什麼意義。爲他人做嫁衣裳而已。換作是本宮,輕易不會理會他人的死活。爲了區區一個賀妃,正面與本宮衝突,這不值。你今晚說的話本宮會記得的,不過本宮說的話你還是慎重思量,本宮累了,你好自爲之。”說着不理會我,竟自走回了寢殿。
“臣妾謝娘娘教誨,恭送娘娘。”語畢,我一個人走出清月宮正殿大門,看見杏兒與夏兒都在外面。
“貴妃娘娘可是要回宮?”杏兒上前福了福身子,問道。
我扶起她,“皇后娘娘今晚着實累了,本宮不便再多加叨擾,姑娘快進去侍奉吧。若是娘娘動怒,姑娘千萬別往心裡去,那是娘娘不好直接衝本宮,就衝姑娘發火了。”
杏兒臉上微紅,“奴婢不敢。恭送貴妃娘娘。”
我點點頭,便搭上夏兒的手向外走去。
“娘娘。”後面杏兒小步跑上前來,我停下,等她要說的話。
“娘娘今晚與皇后娘娘所言,奴婢聽了個大概。奴婢平日倚仗皇后娘娘寵愛,有些分不清輕重,聽見主子們談話,本是有罪。然奴婢以爲貴妃娘娘宅心仁厚,一向不在小事上爲難下人,所以奴婢斗膽說一句。”她停了下來,等着看我的反應。
“姑娘有話直說。”我淡笑着。
她看四下無人,便貼近我的耳邊,連夏兒都無法知曉她說了什麼,“娘娘所言,不過是想皇后娘娘脫離大長公主的控制。娘娘既叫奴婢‘姑娘’,是娘娘賞臉,奴婢也就揹着主子與娘娘知會一件事,要主子撇開大長公主並非沒有可能,只是,這樣做,娘娘要付出的代價只怕無法計量。奴婢愚見,娘娘不到萬不得已,實在難以力敵大長公主和主子聯盟的時候,不要將心思放在這上面。主子城府之深,娘娘想必心裡也明白。”她說完,身體退了回去。
臨了加了一句,“以娘娘的胸襟,也許不會有那一天的到來。奴婢言盡於此,望娘娘保重。”說完認真地屈膝行禮然後又回了清月宮裡面。
信她,還是不信?
我看看身邊的夏兒,決定還是先去一趟憐月宮。
“你回來了。”甄瑩雪看到我的那一霎那,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應該說,她本來就知道的。
“嗯。”我淡淡的答應着,“你後悔了?”
她自嘲的搖了搖頭,“可有後悔的餘地?”
僅此一句,我心裡便明瞭。雖說草菅人命有違人倫,不過她如此堅定,倒讓我對抗靈洵的信心更加飽滿了。“她下個月就要正式的回宮了,你準備好了麼?”
她聽我這麼問,反過來問了一句,“你呢?”
我握住她的手,果然是柔弱無骨,不盈一握,“我?我不太喜歡準備什麼,我擔心你,你不要岔開話題。”
她的聲音又飄忽了起來,“我早晚就是一死,該來便來,要什麼準備?”
我笑笑,說得也對。
“明天也許就有人打你的主意了,想想平日裡誰恨你入骨,也好讓我想個明白,先作部署。”
她向後走了兩步,略一思索,朱脣輕啓,彷彿從遠處飄來了一個名字,“陳秀風。”
我啞然失笑,只得搖了搖頭,“也許她是最恨你的,卻不是傻到自己撞上來的。”她還不知道今晚的事是惠妃而不是我做的,若是知道了,恐怕也再難相信我了。
聽我這麼說,她便不語了。
我嘆了口氣,看看她已經略顯憔悴的模樣,如今又失了唯一的婢女,着實可憐。
“若你說不出,那我去問問陸文玲吧!也許她比你還清楚。”我輕撫着她的背。
她婉然一笑,“一個昭容也勞貴妃娘娘如此費心麼?”
我跟着笑,假裝沒有聽出她話語裡的嘲諷,“怎麼?當時本宮對她上心,不是你安排的麼?當日本宮尚在病中,你與文玲對本宮的照顧本宮銘刻在心。”
她繞來繞去把自己繞了進去,索性不開口了。
我繼續引着她說話,“果真要我這麼晚了再宣陸昭容嗎?你既已經選擇了我,還是配合一下吧。”
涼風吹過,將我吹了個透。
隨着風的離去,她又說了一個人的名字,我暗暗的記在心裡了。
宮裡最近喜事不斷,沒有人再去理會那日的插曲,不過衛後與我都只是表面上掩過去罷了。
今晚是三公主的滿月宴,也是最後一個稍顯寧靜的晚宴了。
因爲再過幾天,到了均兒百天的時候,他的大姑姑,帝寧大長公主就回宮了。
作爲主人公之一,賀妃不得不在衆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我的旁邊,對面是衛後和惠妃。的確,除了衛後,這幾個顯貴的位子,基本上已經都換人了。
那晚阿雪最後告訴我的人,也就是這個賀妃。
樑子是怎麼結下的我沒有聽聞,想想,也許是因爲衛後。衛後一直將賀妃保護的很好,她才能安全的生下女兒。哼,只要衛後自己不下手,阿雪大概是不會爲難這個庶妃的,只是賀妃受皇后“恩典”太深,加上阿雪的“功績”又太知名了,心裡對她產生假想的敵意,經過皇后長時間的培育,自然會恨她。
賀妃那時沒那個能耐去暗害阿雪,她連保自己都困難,但是最近就不一樣了。她身體不好,甚至是有些孱弱,隱於表面之下,估計很快會有所作爲。可是看她的模樣,是很單純的一個人,只是“莫須有”的恨意,不足以讓阿雪害怕。
只能說,阿雪真的對她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