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三山這一晚可過得並不踏實,本已和馮寡婦上了牀,卻被幾個手下叫了起來。
當知道王一凡帶着幾個人去找一杆秤時,他立刻就開始不安了起來。
這個一杆秤雖說平時和他也算有些交情,但畢竟不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這種大敵當前的緊要時刻,他會倒向哪一邊,鎮三山心裡也沒把握。
但很快,他的手下又傳來消息,說是一杆秤和王一凡在房子裡好像出了些口角,他的手下帶着刀槍將王一凡等人圍了起來。
這一下,鎮三山立刻興奮起來,他認爲一杆秤定然是不服王一凡,準備先下手爲強了。
於是,他立刻招呼手下幾個親信弟兄,各取兵器,準備前去幫忙。
可還沒走出去幾步,新的消息又傳了過來。
這次卻說王一凡和一杆秤並沒有動手,衝進屋子裡的人反而退了出來,聽房間裡的語氣,兩個人好像又和好了。
鎮三山聽得一頭霧水,氣得一腳踢開了回來報信的人,嘴裡罵道:“連點小事都辦不好!到底他們是打是和,你給我個準信。”
被踢倒在地的手下一下子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衣服上的灰都來不及拍,就湊上前小聲說:“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大當家的,我看咱們還是別輕舉妄動了。”
鎮三山立刻就賞了他一個大耳刮子,望着身旁那些拿刀帶槍的手下,頓覺騎虎難下。
一個親信湊上來出點子說:“大當家的,咱們老是這樣被動等消息可不成。不如由我去給王一凡他們傳個口信,就說馮神婆今夜得了上天的神旨,要向王一凡親自傳授。”
鎮三山想了想,覺得這倒是個辦法,便讓手下前去傳話。
沒多久,那小子就跑了回來,上前說道:“啓稟大當家的,王一凡說了,既然是上天有神旨,他們自當領受,可是他現在正和一杆秤說得開心,也懶得動步子了。想讓大當家和馮神婆一起過去說話。”
鎮三山眉頭一皺,頓時開始猶豫起來。
現在王一凡看起來是堅決不肯過來,若是硬要他來,只怕給他看出了自己的破綻。
可是若去一杆秤的地盤,他又有些心中不安。
正躊躇間,馮寡婦卻一扭一擺地迎了上來:“大當家的,既然王一凡不肯過來,那咱們就過去便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鎮三山疑惑道。
馮寡婦湊了上去,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我看這個王一凡爲人精細,必然不敢到你的議事廳裡談話。咱們就到一杆秤那裡,到時候我藉機演一出天母下凡的好戲,讓王一凡單獨一人留在廳裡,藉機會刺死他!你帶着兄弟在外面除了他的手下。只要王一凡一死,不怕一杆秤他們不聽你的話。”
鎮三山搖了搖頭:“你恐怕不行。我聽說王一凡勇冠三軍,是個出了名的勇士,你一個婦道人家怕不是他的對手。”
馮寡婦冷笑一聲,說道:“大當家的,你可千萬別瞧不起咱們女人。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是論上陣對戰,我的確不是他的對手。可這次卻是在密室交鋒,他卻逃不出我的手段。”
說罷,她伸出右臂,將袖子捋了起來,只見她一雙嫩藕般的胳膊上,居然用皮革緊緊纏着一套袖箭,箭頭上烏黑一片,顯然是淬了劇毒。
馮寡婦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着:“這一套袖箭我早已練習過無數次,等我假扮王母上身之時,就想辦法誘王一凡上前,然後發動暗箭,保叫他見血封喉!”
鎮三山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慢慢放下心來,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便領着馮寡婦和衆手下走向一杆秤的房間。
走到房外,幾個手下進去通報了一聲,屋門立刻從裡面打開了。
一杆秤和衆手下披掛整齊地走了出來,手裡拿得都是適宜近戰和短打武器。
王一凡走在最後,遠遠便大聲喊道:“原來是大當家和馮神婆來了,有失遠迎,請勿怪罪。”
鎮三山心裡一驚,但看一杆秤和王一凡的神色並無異狀,才略爲放下心來。
但他生怕中計,一直讓幾個手下貼身護在左右,雖見王一凡走了出來,卻並不走上前,而是原地站住抱了抱拳:“王大人客氣了,之前咱們多有誤會,這次我特意專程來向你賠禮了。”
王一凡也不介意,大步走上去笑道:“大當家說的是什麼話?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之前的確是我的手下犯了過失,我已經責罰過他了。現在女真人大舉犯境,我們正是應當精誠合作、共御外辱纔是。”
他一瞥眼,正瞅見一旁的馮寡婦,順勢作了個揖:“這位想必就是名聞遐邇的馮神婆了,聽說這次王母娘娘有意旨,託你向我告知,真是有勞你了。”
馮寡婦忙回了個禮:“王大人客氣了,大人的正義之師爲鄉親們鏟奸除惡,保一方平安,功德無量。我做一點事情也是理所應當的。”
幾人寒暄了幾句,王一凡便道:“既然二位賞臉前來,就請和我一起進去說話吧。”
說罷,他就一個人走進了房間裡。
鎮三山和馮寡婦帶着手下正要進去,卻被門口的親兵擋在外面,正要怒問原因,卻聽見房內的王一凡朗聲笑道:“既然這次是要聽王母娘娘的神旨,我看最忌諱人多耳雜。還是請大當家的幾位兄弟在外面稍等,如何?”
鎮三山心裡一陣緊張,說什麼也不肯一個人和馮寡婦進去,旁邊的幾個手下也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旁邊的一杆秤忙走了上去,拉着鎮三山勸道:“大當家別擔心,王大人一向待人寬厚仁德,斷不會下黑手。這次咱們在裡面聽取機密神旨,的確是無須帶手下人進去。”
鎮三山的心中猶豫不決,他悄悄將一杆秤拉到一旁,小聲說道:“老弟,之前的事情你都知道。我就是怕王大人還計較我的過錯。一會若是我進去了以後,有什麼風吹草動,老弟你可不能坐視不理啊?”
一杆秤笑着按了按他的手:“大當家的說話咋這麼不中聽呢?咱們現在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互相幫襯都來不及,怎麼會有人打你的主意?你放心,有我在,準不會讓你有事!”
鎮三山又看了看馮寡婦,見她也對着自己微微點了點頭,這才一狠心走了進去。
四個人來到房內,這裡已經重新被收拾過了。
最裡面的主位上擺着一張太師椅,王一凡早已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面,鎮三山、馮寡婦和一杆秤也找到了左右的一個椅子坐了下來。
等衆人坐定,房門便被關了起來,屋子裡的蠟燭和燈籠照得屋子內一片通亮,王一凡似笑非笑地望着衆人,卻沒有開口。
馮寡婦咬了咬牙,站起身走了上去,對王一凡施禮道:“王大人,這次你率天兵天將來咱們寨子駐守,料想那些女真韃子個個都有去無回。今晚我在夢中得到了王母娘娘的意旨,她老人家要立刻附我的身,給你帶幾句話。”
王一凡笑道:“想不到王母娘娘她老人家倒還看得起我。”
“大人何必過謙,您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在人間斬妖除魔,還有什麼神旨受不得?”馮寡婦笑道。
王一凡抱着膀子,坦然自若地說:“既如此,就請馮神婆速請王母娘娘上身吧。”
馮寡婦連連點頭,從胳膊上挎着的黃布包袱裡找出王母的神像掛在牆上,又取出一些鬼畫符般的黃紙在蠟燭上點燃焚化,然後她跪在神像旁,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慢慢站起身來。
她的腦袋忽然低垂了下來,雙眼皮外翻,手指掐訣,嘴裡唸唸有詞,在原地上傳起圈來。
同時,她的頭忽然沿着順時針方向猛搖了起來,狀若羊癲瘋般渾身發抖。
王一凡一直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他知道這個馮寡婦必有古怪,卻耐着性子等她發難。
卻見這馮寡婦轉了幾圈後,忽然在原地立定,右腳猛地跺地,嘴裡唸叨:“瑤池急急如律令,王母娘娘附我身,香菸火燭敬神靈,洞傳天機在人間。”
王一凡強忍住笑,冷眼繼續看着,只見馮寡婦忽然睜開眼,昂首挺胸地說:“座下何人,見了王母聖駕還不跪下?”
旁邊的鎮三山忙一骨碌從椅子上滾了下來,恭恭敬敬地跪在馮寡婦面前,另一邊的一杆秤猶豫了一下,也慢慢跪在地上。
王一凡卻始終端坐在太師椅上,沒有一點跪下來的動靜。
馮寡婦見他不信神佛,忙自己找了個臺階道:“這次本王母下到凡間,是要告知爾等一個天大的機密。”
“請王母娘娘但說無妨。”王一凡沉聲道。
馮寡婦故作姿態地說:“爾等不知大明氣數已盡,還妄動刀兵,以做無謂之爭,須知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王一凡一拍椅背,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我不知道什麼天意不天意的!那些女真韃子屢次犯我大明疆土,殺我百姓,擄我牛羊,****婦女,無惡不作!我率兵抗擊外敵,難道還是錯了麼?”
馮寡婦被他斥得啞口無言,額頭上立刻現出無數細密的汗珠,她眼珠子一轉,放緩了聲音說:“既如此,還請將軍上前,我要親自向將軍教授破敵秘技。”
王一凡臉帶嘲笑,慢慢向前走去,他有心要看看這個馮寡婦會耍出什麼花頭來,但一隻手卻牢牢按在劍柄上,防備她突施暗算。
等兩人的距離慢慢拉到三步之時,馮寡婦忽然胳膊一揚,只聽得嗖的一聲,三道烏光從她袖筒裡驟然射出,向王一凡的胸口猛地射去。
拜服在地上的一杆秤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三支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了過去。
另一旁的鎮三山心裡卻一陣暗喜,只要王一凡被毒箭射死,他就立刻起來招呼外面的手下,將王一凡帶來的親兵盡數斬殺,豎起反旗投降女真人。
眼見王一凡和馮寡婦的距離很近,這三支箭他勢必是躲不過去,就連射出袖箭的馮寡婦臉上,也浮現出得手後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