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和紅娘子的婚禮在城外一地主的家中如期舉行,因爲是在戰時,一應的佈置和程序都從簡,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是其樂融融的。
李巖換上了一身精神的長袍,頭上戴着一頂嶄新的鐘靜冠,上面還彆着一朵大紅花,顯得格外儒雅不凡。
而新娘子也穿戴着鳳冠霞帔,頭上遮着一塊大紅蓋頭,恭謹有禮地被幾個女兵扶了出來,交到了李巖的手裡。
這一對新人執手相握,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照着常例,作爲主婚人的王一凡和牛金星在他們身前說了一番姻緣美滿的好話,惹得在場的衆人笑聲連綿。
圍城近兩月,將領們天天都在攻城的第一線裡風餐露宿,從沒像今天這樣舒舒服服地喝酒對飲,又都替這一對神仙美眷而感到高興,因此拼酒叫好的聲音也慢慢大了起來。
作爲男方賓客的羅汝才也帶着吉珪前來道賀,他送給紅娘子一對鎏金鑲玉的手鐲,又送給李巖一副張擇端的手書字畫,這兩樣東西無疑是他之前劫掠得到的寶物,但他卻毫不猶豫地送給了現在在王家軍裡身份顯赫的李巖,足見其用心良苦。
李巖見他送來這麼貴重的寶物,下意識地伸手推讓,但羅汝才卻笑着抓住他的手:“李軍師,這兩樣東西你可不能退回來。你也知道,我就是個粗人,像這種附庸風雅的名人字畫,對我來說沒有一點意義。我覺得,這畫和我過去過年時貼的年畫差不多,因此這樣寶物落在我手裡,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李巖望了望一旁的王一凡,便張口說道:“大將軍真是客氣了,這張擇端是宋徽宗時的國手畫師,一副清明上河圖可謂是價值連城,這幅長卷雖然不是他的得意之作,也必然是價值珍貴的寶物。還有這對手鐲,我就更不能收了。”
王一凡卻笑着說:“李軍師,我看大將軍既然今天這麼高興,俗話說寶物贈英雄,你不妨就收下吧,對了,說到禮物,我這個大元帥也不能空手而來。”
說着,他便命外面的親兵將自己的禮物帶來過來,衆人定睛一看,卻是一匹威武雄壯的駿馬,這匹馬和王一凡的照夜獅子白截然相反,從頭到腳都是通體烏黑一片,只有額頭上略略有一小點白斑。
王一凡牽過這匹馬,笑着對李巖說:“李軍師,我不像大將軍那麼出手闊綽,數來數去,也就是幾匹馬還能拿得出手了,這一匹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以往每次咱們倆探查敵情,我看你的坐騎都很羸弱,若沒有一匹寶馬良駒相伴,恐怕會誤了咱們的大事。這匹馬和我的照夜獅子白也算得上是黑白分明,以後咱們騎着這一對兒去陣前,不怕將士們認不出來。”
李巖忙躬身道謝,吩咐一旁的親兵將駿馬牽到後面的馬廄拴好,王一凡又取出一柄黃綢布包裹的寶劍,揭開布以後拔出寶劍,只聽錚然一響,衆人的眼前不由得白光一閃,再看時,已見到一把雪亮鋒利的三尺青峰出現在眼前,劍身上的光澤入一泓秋水一樣,漂亮極了。
王一凡伸出食中二指,輕輕在劍鋒上拂過,一臉嚴肅地說:“寶馬贈英雄,寶劍贈佳人。這把劍我一直帶在身上,大家可知道其中的原因。”
衆人不明就裡,紛紛帶着疑惑的口氣問:“大元帥,這到底是什麼名劍,你快說說。”
一旁的牛金星卻已經從包裹寶劍的黃綢布和劍柄上的御賜字樣認出了這把劍的來歷,他小心翼翼地問:“大元帥,這把劍是不是之前你得到的尚方寶劍?”
王一凡點了點頭,輕輕揮舞了一下寶劍,無限感慨道:“那一年,我在京中替崇禎帝朱由檢剷除魏忠賢等一干奸黨,他就贈了我這把寶劍,說是讓我可以憑藉此劍斬妖除魔,替他朱家消滅所有的奸臣逆黨。可惜,這把劍是死物,自從我拿到以後,就沒辦法靠他剷除一個奸人,你們知道爲什麼?”
李巖沉吟道:“想必是崇禎帝朱由檢是個口是心非的兩面人,一方面做出仁君聖主的樣子授予下臣權柄,但另一方面卻對每個臣子都心存疑忌。他總是把那些能言善辯且往往能押中他心思的人,當做是自己的忠臣良將,卻把那些真正的英雄當做是反賊。所以他的臣子手中空有一把尚方劍,卻不敢用也不能用,最後反而會死在崇禎帝的劍下,大元帥,我說的對麼?”
王一凡點了點頭,還劍入鞘,將這把劍遞到了紅娘子的手上,沉聲道:“這個道理我也是最近才領悟到的。的確,和萬曆、嘉靖和天啓帝相比,這個朱由檢不算是個昏庸的亡國之君,但我看大明的江山,勢必就要敗在他的手上。所謂大廈將傾,豈是一人之力可以力挽狂瀾的?但崇禎帝空有袁崇煥、洪承疇和盧象升而不能重用,卻聽信高起潛、周延儒和楊嗣昌這些奸佞小人的矇蔽,這個江山他守不住的。”
在場的衆人紛紛應和,收了王一凡兩件禮物的李巖,也趕忙牽着紅娘子的手跪倒在地,再三感謝。
王一凡上前將他夫妻二人扶起,笑着說:“這把尚方劍我原本想銷燬的,但因爲這上面留着我過去的一點回憶,所以一直下不了這個狠心。直到今天軍師和紅娘子的大喜日子,我纔想到該如何處置它。這把劍,在崇禎帝的大明朝就是塊廢鐵,但在紅娘子的手裡,就是我們王家軍的聖物!如果以後軍中有任何人違犯軍紀或者是居心不軌的話,還請紅娘子用此寶劍取他項上人頭。”
衆人一陣凜然,前來觀禮的羅汝才和吉珪更是心頭一驚,這一段時間他們知道部下屢屢違犯軍紀、滋擾百姓,但無奈在加入王家軍之前,羅汝才就是用一種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來統御部下,這些惡習早就深深植根到了每一個人的心裡,因此他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想到王一凡今天居然藉着李巖大婚的當口來敲山震虎,羅汝才心裡暗暗叫苦,表面上卻裝作心悅誠服的樣子上前大聲附和道:“大元帥說得可真精闢,就是比我有學問多了。呵呵,像我這種粗人,就算是再讀幾十年的書,恐怕也領悟不到這樣深湛的道理。沒的說,以後軍中若有人膽敢公然違犯軍紀,就請紅娘子一劍砍了他的腦袋!不管他是小兵也好,大將也罷,就是我老羅犯了軍紀,也要將肩膀上這個腦袋送給你砍。”
王一凡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忙上前拉着羅汝才的手,笑着說:“大將軍這是什麼話?現在軍中就以你我二人爲主,縱有些士卒敢違犯軍紀,也與大將軍無干。好了,剛纔算是我一時觸景生情,說多了兩句,你可千萬別介意。今天是咱們軍師的大喜日子,都給我熱熱鬧鬧起來。”
周圍的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李巖和紅娘子按照程序拜了天地,並給王一凡和牛金星敬了茶後,一干女親兵就將紅娘子帶到了洞房內,而李巖則舉着酒壺在一桌桌酒席間敬起了酒。
這時,羅汝才才和自己的軍師吉珪互換了一個眼色,心裡一陣緊張。
羅汝才更是一陣懊悔,之前和張獻忠一起合作的時候,這個粗魯狂放的八大王雖然一向都是盛氣凌人,壓得羅汝才極爲不快。
但張獻忠的心計卻並不深沉,而眼前的王一凡雖然看起來要更加謙恭有禮、大方得體,但卻城府極深,說出來的話句句都綿裡藏針,將羅汝才如同個牽線木偶般掌握在手中。
但此刻木已成舟,羅汝才也只得硬着頭皮在這種沉重的無形壓力裡力求生存,不敢掉以輕行。
李巖原本酒量就不好,今天又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每個將領都主動找他喝酒慶祝,他也只得一一和他們碰杯飲下,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王一凡見李巖那副東倒西歪的樣子,忍不住大笑道:“你們晚上要注意適可而止啊,千萬不要讓新郎官喝多了,到時候連洞房花燭的一刻都給浪費了,知道麼?”
他這麼一喊,那些將領們才稍有收斂,但饒是如此,李巖那一張白淨的臉蛋也早就變成了一片酡紅色,他帶着酒意擺擺手道:“大元帥言重了。想我李巖本來不過是一個下獄的書生,若不是蒙紅娘子的救助和大元帥的收留,只怕我早就身首異處了。又如何能挽得如此佳人美眷,更得到大元帥和大將軍的厚賜?今日大家既然開心,多喝幾杯也是無妨。我這就捨命陪君子好了。”
在場的衆人聽到他這一番真情流露的話,都站起身齊聲喝起彩來,王一凡心裡暗暗妒忌,便也帶着醉意和李巖喝了起來。
這一頓喜宴足足進行了兩個時辰,等在座的衆將領都喝倒在地,站不起來後,纔算圓滿結束。
守衛在一旁的親兵將各自的長官扶了回去,還有不少人則留在現場打掃和收拾起這一片狼藉來。
李巖被灌得徹底站不起來了,他的新郎服也不知在什麼時候被嘔吐的穢物給弄得髒兮兮一片,口中的氣味更是中人慾嘔,惹得一旁的親兵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猶豫着不敢上前攙扶。
王一凡的酒意也有了七、八分的樣子,眼前的世界也慢慢變得模糊和搖晃起來,他看到一旁親兵的窘相,笑着擺擺手,上前一把攙起了地上的李巖,將他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大喊道:“新郎官就不用你們去送了,就由我這個主婚人親自給送進洞房吧。你們也都散了吧。”
旁邊的幾個親兵立刻抱拳應了聲是,就匆匆離開了廳內。
王一凡攙扶着李巖走向後堂,卻見幾個英姿颯爽的女兵按劍守在洞房外,便笑着說:“天也不早了,你們也趕緊回去休息吧。這夫妻之間的事,還是讓他們小兩口自己解決吧。”
那幾個女兵躬身對他行了一禮,也都匆匆地離開了,王一凡一步步扶着李巖來到門口,迎面看見大門上貼着的大紅喜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和袁芳結婚時的場景,心裡一陣感慨,就扶着李巖走進了屋內。
卻見紅娘子頭上依舊遮着塊大紅布,兩隻細膩白皙的手互相對抓着,顯得緊張異常。
還沒等王一凡開口,她就先小聲問道:“你回來了?怎麼喝得那麼多?”
躺在王一凡肩膀上的李巖帶着濃濃醉意囈語道:“娘子,你放心,我沒喝醉。”
話還沒說完,他的身體就忽然用力地倒到了右邊,竟將案臺上的龍鳳燈燭給撞到了地下,骨碌碌地滾了幾下子,就突然滅了。
洞房裡頓時黑漆漆一片,紅娘子覺得有些異常,卻因爲女性的矜持心理而坐在牀邊一動不動,過了一陣,就覺得一個渾身酒氣的男性身體猛地撲了過來,一下子便攬住了自己的腰。
她心裡一陣砰砰亂跳,伸手想要推開身前的男子,卻不料被他用雙臂給緊緊抱住了,掙脫不開。
忽然間,這個男子胳膊上一用力,竟將她抱了起來,橫放在牀上,緊接着就狠狠壓了上去。
紅娘子驚駭不已,正想要張口呼喊,卻想到今天是自己和李巖的大喜日子,這種夫妻之事若是被別人看到,那羞也羞死了。
忽然覺得那男子帶着酒氣的嘴脣貼了過來,在自己的臉頰上拼命吻了起來,一雙手也漸漸變得放肆大膽起來,竟然開始替自己寬衣解帶,紅娘子嬌羞不已,心裡暗怪夫君竟然如此猴急,就連兩句知心的話都來不及說,就這麼單刀直入,不禁心裡又是害羞,又是驚喜。
她在心裡默唸着:“李公子,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女人了,咱們從此以後就再也不分開了。”
一邊想着,一邊有兩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旁滾落下來,卻被身上的男子用熾熱的舌頭接了正好,他的呼吸也更加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