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事雖然是德政,但是萬萬行不得。”許鬆說道:“天下之間利息從來沒有這麼低過,殿下所做所爲,如王安石之青苗法相彷彿,屆時有恐怕反對者衆。”
民間的高利貸從來有低過。朱厚煌想降低利益。恐怕會遭到很多人的反對。
朱厚煌冷哼一聲,說道:“在東雍,誰敢反對?”
朱厚煌有這個底氣。
他相信,東雍覺得還沒有形成這樣的食利階層。即便是有朱厚煌舉手之間,也能將他們全部摧毀。
朱厚煌的移民政策,有意的打亂所有的關係。也打亂了所有階層。
朱厚煌本來沒有想過一定要建立錢莊。但是聽了許鬆所言。決定一定要建立錢莊,很多事情,如果不努力去改變,就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朱厚煌絕對不允許的。
“殿下在東雍實行,臣覺得可行,但是這需要投入大量的本錢,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有收益。”許鬆說道。
朱厚煌只覺得頭疼,他想了好多辦法,也發現了,東雍在金融領域的很多缺陷。東雍在他看來,有很多地方要改革。問題解決這些事情,只能消耗錢,並不能帶來足夠的錢。
而朱厚煌偏偏是缺少錢。
忽然外面有侍女進來,說道:“殿下,王太傅求見。”
朱厚煌說道:“快快有請。”
不過一會功夫,王陽明就進來了。朱厚煌連忙起身相迎,說道:“弟子拜見師傅。”
王陽明不會受朱厚煌的禮,每次見面都會如此寒暄兩句。
雙方坐定,朱厚煌立即問道:“王師,東雍可否發行紙鈔?”
王陽明緩緩的說道:“臣閱讀古籍,覺得東雍不是不能發行紙鈔。”
朱厚煌聞言大喜過望,他原本以爲王陽明的態度,是不可能發行紙鈔。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王陽明居然點頭。
朱厚煌說道:“王師快快請講,如何發行紙鈔。”
王陽明說道:“紙鈔之事,先放一放的再說。臣以爲東雍從不是一個商號,東雍的財政問題,應該多從稅制上想辦法?”
朱厚煌皺起眉頭,說道:“稅制,東雍的稅制有問題嗎?”
王陽明說道:“東雍開拓未久,賦稅不多。百姓沒有積蓄,賦稅不可多加。但是東雍立於商貿之上,對於商稅卻有所缺乏。臣認爲要加商稅。”
“加商稅?”朱厚煌想了想,覺得也是如此。因爲東雍有關稅沒有商稅。不是朱厚煌不想加。而是因爲東雍大部分市場都是由少府佔據的,加商稅,不過是左手交右手而已。而東雍的民間資本根本沒有發展起來,加商稅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負擔。
所以朱厚煌就沒有想加商稅。
不過現在東雍的情況與當初又所不動,三年以來,大員百姓在陸完的主持之下,雖然勞累一些,但是安居樂業。也有了一些積蓄。
有購買力之後,自然會有商人。不過本地百姓大多有地,所以商人大多都是外來的。經過三年的積累,也慢慢的有些積蓄了。
而且少府很快要賣出一大批產業,雖然這些產業對朱厚煌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卻足以培養出一大批大商人了。
現在收商稅,也算正是其時。
朱厚煌忽然想到了什麼說道:“王師與許大哥商議過嗎?”
王陽明說道:“臣到了東雍,就與許少丞商議過。”
朱厚煌心中過了一遍,說道:“先生這商稅能有多少?”
王陽明說道:“商稅有多少不論,但是收稅是正途,而東雍一味從少府獲得財政支撐,這是畸形。”
朱厚煌說道:“王師,弟子此刻無暇想長久之計。只想過眼前的難關。”
“自古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王陽明說道:“殿下來東雍以來,都是以海上貿易來支撐東雍財政。這種狀態並不正常。不過是權益之計而已。如今東雍百業將興,糧食可以自給自足。正是扭轉東雍這種不正常情況的時候。”
同樣的事情,在朱厚煌看來,是危機。在王陽明看來是契機。
作爲一個傳統的官僚。
王陽明固然不錯,但是也有自己的侷限性,他覺得他作爲東雍長史,整個東雍政府所收的稅收,卻比不上少府做買賣的收入,這樣的情況,是極端的不正常。所以王陽明一直想改變這一切。
正好少府的實力在與佛郎機戰爭之中,受到了極大的損傷。正好是一個改弦易轍的時候。所以王陽明所思所想,雖然是想辦法讓東雍度過財政危機,但是更想建立起完善的稅收體系。
朱厚煌說道:“弟子謹受教,只是東雍的危機迫在眉睫,弟子心急。”
王陽明說道:“其實,殿下的心思不要光放在東雍,峴港也是我東雍一府。臣已經派人傳令峴港,將峴港改革爲東雍制度。”
朱厚煌眼睛一轉,就這裡面有問題。
任何改革都是改變社會財富的分配。而王陽明言語之下,分明是對峴港是來一場大清洗。
朱厚煌忽然覺得明白,東雍已經家大業大,不必當初了,只要認真收刮,總是能弄出來大大的銀子度過難關。
特別是東雍已經能發揮出根本之用。
一想到這裡,朱厚煌就將對東雍能不能度過這一次難關。並沒有多大的擔心。他隨即想道:“不管怎麼說,馬六甲戰事不結束,東雍財政就面對一個無底洞。有這個無底洞在,東雍有多少錢都填不滿這個深淵。”
朱厚煌的心思放在如何總結馬六甲的戰事。
不過,朱厚煌對王陽明如何發行紙鈔,感到好奇,問道:“師傅,東雍如何發行紙鈔?”
王陽明說道:“前朝稱提之術,可謂精妙。臣以少府資產,發行紙鈔,不過這只是權益之計,殿下一定要答應臣,將來一點要回購紙鈔,全部銷燬。”
朱厚煌說道:“弟子謹記。”朱厚煌心卻很高興,紙鈔如果好用的話。朱厚煌纔不會傻傻的廢除紙鈔。
只是對王陽明卻不會亂說話的。隨即好像是要分散王陽明注意力,說道:“稱提之術是什麼?”王陽明說道:“有錢而後有楮 ,楮滯則稱提之說興焉。”隨即詳細的給朱厚煌解釋起來,所謂楮,就是紙幣。所謂楮是一種樹,類似桑樹。是製造交子原料。
聽着王陽明的解釋,朱厚煌漸漸明白了。原來稱提之術是形成於南宋的紙幣發行與管理理論。主要內容包括規定紙幣發行總額,紙幣的現金準備,以現金收兌跌價紙幣,出售專賣憑證以使紙幣回籠,分屆發行新紙幣以收換舊紙幣,民間紙幣的流通或兌換須與票面額相符,以紙幣納稅和現金兌換來維持紙幣的流通信譽等。
是一種中國本土的金融管理方法。
朱厚煌聽了之後,覺得自己淺薄的金融知識。根本比不上這成體系的稱提之術。朱厚煌在金融方面生生的被打臉,覺得自己再插手也沒有什麼意義。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將專業事情,給專業的人去辦纔好。
朱厚煌說道:“既然如此,這紙幣就由錢莊發行,而錢莊就由王師與許兄商量的辦吧。”
朱厚煌一句話說出來,許鬆立即警惕起來。
因爲錢莊。錢莊掌管發行紙幣,傻瓜都知道這錢莊是東雍又一重要的財政來源,許鬆立即就起了將錢莊掛在少府門下。
但是王陽明絕對不會允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