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達亞齊被燒燬了,亞齊蘇丹死於大火之中,這並不是亞齊抵抗的結束,恰恰是亞齊抵抗的開始。
一個國家的興起,都有一陣民氣的興起,他們覺得自己必然要做些什麼,他們對整個世界擔負着責任,或者也可以反過來說,一陣民氣的興起,自然會帶動一個國家的興起。亞齊人在亞齊蘇丹的帶來之下,對外擴張,絕非是亞齊蘇丹一個人的意志,這代表亞齊境內的一股思潮。
而班達亞齊被摧毀,亞齊蘇丹之死,並不能碾滅這一股思潮,恰恰相反,會讓這股思潮更加氾濫。
託梅並不知道,他在亞齊的果斷政策,是佛郎機人三十年內,對馬六甲海峽以東無能爲力的開始,因爲佛郎機在東亞的力量幾乎都投入亞齊的平叛之中,甚至還引進了其他西方國家的力量,足足有數十年沒有平息。當然數十年之後,亞齊也變成一個地理名詞了。
不過,這對遠在南都的朱厚煌,就沒有什麼關係力量,朱厚煌還想不到幾十年後的事情了。
“如今亞齊暫時解決了,佛郎機人也安分下來,唯獨淡目國,孤絕對不能容忍。”朱厚煌說道:“孤,絕對不能容忍南洋再出現一個三佛齊,或者滿者伯夷國了。一山不容二虎。”
三佛齊曾經強大無比,遠征印度,失敗之後,國勢才衰退,而滿者伯夷曾與元軍做戰,大敗元軍,有這些戰績在,知道這些國家絕非小國,最少也是與同安南一樣的國家,絕對不容小視。
佛郎機人東進的時機很好,正好是爪哇島傳統霸主,滿者伯夷國崩潰,新霸主還沒有產生的時候。
連朱厚煌都下意識忽略了爪哇島上的國家。
結果他自己冒出來,想攻佔舊港,朱厚煌一翻歷史,頓時心驚,朱厚煌面對的是全盛之際的滿者伯夷,他絕不能輕易獲得這麼大利益。佛郎機人對南洋畢竟是外來的,得不到本地土著的支持,如同無根浮萍,承受不住太大的傷亡,沒有韌性。
但一個本土的南洋帝國就不一樣了。
不要以爲這些國家給北京上個貢,就真以爲人家是屬國了。說不定他們的貢使根本就是商人假扮,即便是真的,也不過是貪圖貿易利益而已,就像平時拜拜佛,佛如果是一個雕像還好,要硬生生變成了一活人了,說不定第一個被羣毆致死。
而且淡目國既然已經出兵到爪哇島之外,說明他們的內部整合已經差不多了,朱厚煌如何能忍得住啊。所以一開始就定下了基調。
開戰。
楊慎不大願意。
對楊慎來說,南洋這些蠻荒之地,有什麼好的,能比得了北京,能比得了江南嗎?有力氣攻打爪哇,還不如想想如何靖難起兵。不過,楊慎很知道如何做一個下屬,朱厚煌既然已經定下調子,他是絕對不會唱反調的,他說道:“殿下,進攻淡目國的事情,是否延遲一些。現在大軍分別駐守舊港,西金洲。不在南都,甚至南都有空虛之患,而且佛郎機人態度未名,國家財政負擔很重,不如等一等吧。”
朱厚煌看向吳行之。
雍國到底有多少家底,從來是從吳行之口中得到的。
吳行之說道:“殿下,數月以來,與佛郎機,亞齊,滿刺加,淡目四國開戰,花錢如流水,一年的積蓄爲之一空,從少府轉借了三百萬兩,也所剩無幾了。在這些下去,只能發紙幣了。”
朱厚煌說道:“紙幣是萬萬不能發的。”
從東雍發行紙幣之後,朱厚煌一直有意維持紙幣的價格,雖然有上下浮動,但是最低也不可能跌過市價八成。這是朱厚煌一直努力的結果。
朱厚煌的貨幣政策,是保守保守再保守。濫發的事情,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說做了,再加上朱元璋的大明寶鈔,前車之鑑,幾乎滿朝上下,乃至大明百姓對紙幣這東西都慎之又慎,所以,朱厚煌不能,也不敢有絲毫的濫發。
朱厚煌看向許鬆,說道:“少府,到底能弄過來多少錢?”
“如果殿下想要少府籌錢的話,少府只能賣家當了。”許鬆說道。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特別是整個東雍主力艦隊幾乎上都報廢了,不提戰爭之中的軍費,撫卹金,單單說東雍艦隊重建的經費,就讓許鬆的牙根疼,少府雖然壟斷經營,利潤很高,但是再高也是有限制的,特別是最賺錢的大明與佛郎機之間的轉口貿易做不成了。更讓少府少了一大筆錢。
少府哪裡還有錢啊?
沒有錢打個屁仗啊。
朱厚煌緊皺眉頭,心中暗道:“難道,就讓淡目國在這裡猥瑣發展嗎?”他越看越生氣,但是即便是再生氣,也沒有用。
“殿下。”門外忽然傳出來一個人的聲音,正是李良欽。
李良欽作爲朱厚煌最親近的人,一手掌管朱厚煌的親衛事宜。也只有他敢在朱厚煌與諸位大臣商議的時候,打擾了。
“什麼事情?”朱厚煌問道。
“繡衣衛有機密呈上。”李良欽說道。
朱厚煌對吳鳳儀說道:“舅舅,你去看看吧。”
吳鳳儀躬身行禮之後,緩緩的退了出去,沒有過了多長時間,吳鳳儀又回來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將一封密奏給了朱厚煌。
朱厚煌接過來。
他就知道這封密奏要呈給他。
按東雍保密的級別,除非這消息必須傳達到他耳朵裡面,否則是不會硬闖這麼高級別的會議的。
朱厚煌一看,頓時大怒,說道:“好一個淡目國,你們剛剛,誰還不贊成進攻淡目國。”
朱厚煌將書信傳開,一個個拿過去看,卻見上面寫到,淡目國使者正要繞道去北京朝貢。
單單看這個消息好像沒有什麼,但是在座各位誰都不是笨蛋。
首先淡目國之前根本沒有朝貢過,朱厚煌自己在舊港之前,也不過是隱隱約約耳聞有一個這樣的國家,但是這個國家的內情如何,就是現在朱厚煌也不是太明白的。更不要說北京方面了。淡目國之前對北京方面愛理不理的,北京方面根本不知道有一個這個國家。
爲什麼這麼快就熱乎起來,眼巴巴的去朝貢。
而且東雍與大明之間問題,很多小國都知道了,現在在東雍勢力範圍之內的小國都秉承着縣官不如現管。即便朝貢,也是先通知東雍,然後再去北京,更有甚者,根本不去北京朝貢了,人家去東雍,去南都朝貢,向雍王殿下表示忠誠。
單單看淡目國的行跡,就可以說,其心不可問。
這樣一來,連楊慎對與淡目國的戰事,也主動起來。
“殿下。淡目國並不大,國力雖然強大,但是困在區區小島之上,只需水師封鎖航道,就可以讓爪哇國對我沒有威脅,這一戰可否長期封鎖,延遲決戰。”楊慎說道。
長期封鎖,延遲決戰最大的好處,不是別的,就是資金問題,可以儘量延長籌集軍費的時間。
朱厚煌不知道這個辦法好,還是不好,只能見目光轉向了黃士龍。畢竟海戰問題,還是讓海戰專家來解答。
黃士龍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殿下,恐怕不能,船隻長期在海面上漂流根本無法維持,如果殿下想要長期封鎖,必須要臨近爪哇的港口,能封鎖的,也不過是區區幾座港口而已,而爪哇島綿延千里,儼然海上一洲,封鎖不封鎖根本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