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有奸細,沒有想到是你。”一個老頭說道。
這個老頭是楊家不起眼的一個老頭,與楊家是出了五服的親戚,在家鄉也沒有什麼產業,被楊廷和帶過來,成爲家中一個管事的。
算是楊慎最信任的一個人了。
所有行動他都知道。
楊慎沒有想帶他走,只是交代他看誰是奸細,卻沒有讓他動手殺人,只是年老又沒有兒子,都是楊家奉養。
他決定以死報之。
老頭下手極恨,一刀從後腰插入,這個長隨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倒地身亡了。
老頭說道:“繼續向西,所有人不得下船。”
老頭手中握着帶血的尖刀,雙目瞪圓,看上去嚇人之極,所有人都不敢違逆,好像說一個不字。就會被殺死一樣。
不過,即便是這樣楊老頭也堅持不了多久。
在一日之後,金百戶發現不對勁了。
因爲那個長隨半夜總是用燈光聯繫,但是這一夜卻沒有動靜。
金百戶決定採取行動,他們改變裝束,扮成官軍,截住了船隻。
金百戶還沒有說什麼,卻見楊慎船上,就有一個白髮老頭大聲,說道:“大膽,沒有看見這翰林學士的船嗎?什麼人還不快快退去。”
楊慎座船現在也算是官船,上面掛着,楊慎翰林的牌子。
翰林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卻是儲相,清貴之極。而這些官兵是下九流,如何能與翰林相比,一般的人見到翰林的關牌,絕對不會來冒犯的。
金百戶說道:“附近江上有劫匪,爲了楊大人的安全,還是讓我們上去檢查一下。”
白髮老頭說道:“速速退去,要不然讓我們大人給你們上司遞牌子。”
金百戶眼睛一尖,他看見老頭有些緊張,甚至眉心見汗。
是在害怕。
爲什麼要害怕?一個翰林的管家訓斥這些士卒,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除非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金百戶隨着裝着江上的官軍,不過是一個樣子貨而已,錦衣衛的作風已經深入骨髓之中了,一旦懷疑立即發動。他輕輕一跳,跳到了船上。
這白髮老頭,就是楊家老僕。他見金百戶跳了上來,大吃一驚,立即一刀捅了過去。
只是他哪裡是金百戶的對手,三下五除二,金百戶就將他擒拿下來。
這一下子,金百戶更知道這個人有問題。
金百戶一動,所有錦衣衛一起發動了,瞬間佔領了楊家的船隻。金百戶一看,居然沒有楊慎,立即覺得不對勁,他打開棺材,卻發現錦衣衛線人就躺在棺材裡面,頓時大怒。
錦衣衛在國內橫行霸道,可以說能讓小兒止啼,從來沒有誰敢這樣動錦衣衛的人,即便是錦衣衛的身份暴漏,也不過是禮送出來而已,甚至還會奉上金銀,只求說好話。
不爲了死人的這個線人,單單是爲裡錦衣衛的尊嚴,他就覺得這個案子一定要嚴查,絕對不能寬待。
“楊慎跑到哪裡去了?”金百戶惡狠狠的問道。
楊家老僕冷哼一聲,什麼也不說。
傖啷一聲,長刀出鞘,金百戶說道:“你說不說?”
楊家老僕見狀,眼睛一亮,猛地衝向長刀,金百戶猛地撤刀,但是還是慢了一步,長刀已經重重的刺入楊家老僕的胸膛,楊家老僕用嘲諷的眼神對這金百戶,瞬間暗淡下來了。
金百戶惱羞成怒,說道:“立即派人搜查,絕對不能讓楊慎給跑了。”
楊慎失蹤,其他的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的下場絕對好不了。以錦衣衛內部的懲罰,他的一條小命,要懸了。
楊慎卻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楊慎換船一路東去。
楊老六說道:“少爺,你要小心,如今東海之上,正在鬧倭寇,海上不比當年太平。”
楊慎說道:“錦衣衛後面跟隨,在大明我楊家是死路一條,現在出海,纔能有一條生路。不官怎麼樣只能闖上闖了。”
楊老六說道:“請少爺放心,我已經找了當年在江湖上的朋友,一定保少爺平平安安的去東雍。”
楊慎說道:“我信得過六叔,我安撫一下弟弟們。”
楊老六說道:“少爺你去,這裡有我。”
楊老六目送楊慎下了船艙之中,目光才暗淡下來。
說實話,楊老六剛剛不過是安慰楊慎而已,楊老六多少年沒有闖蕩江湖了,江湖上哪裡有名號啊,再加上各地的地域歧視,他區區一個四川人在江南有什麼威望啊,說威望到不如說是銀子的作用。
但因爲銀子總就是不可靠的。
楊慎有三個弟弟,分別爲楊惇,楊恆,楊沈。不過唯有二弟楊恆在身邊,其他的兩個弟弟,都在老家。
老四是太小,必須在家,而老三是到了讀書的年紀,必須要從參加鄉試,唯獨老二楊恆已經是舉人了,正準備參加科舉,所以在京師之中。
“大哥,你如此做,家裡人會怎麼樣啊?”楊恆擔心的說道。
楊慎說道:“無妨,我已經去信家中,以我家的能力,已經爲三弟四弟找好出路,他們在四四川躲上一段時間之後,就會來東雍與我們匯合。”
“大哥,父親之死,雖然是當今的錯,但是你這樣做,會將我新都楊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楊恆說道。
其實楊恆一直對楊慎的計劃是反對的。
但是再怎麼反對,也說服不了楊慎,而且長兄如父,楊慎的才能遠遠在他幾個弟弟之上,他幾個弟弟也都服。楊恆不敢多言。
此刻安全了,楊恆才決定努力勸說哥哥,不要哥哥走上這一條不歸之路。
楊慎說道:“在家中才是死路一條,你知道楊一清如何評價父親之死的?”
楊恆說道:“如何說?”
“楊一清說,是我們父親擅自捲入皇家之事的結構。”楊慎說道。
楊恆氣得渾身發抖,說道:“無恥之尤。”
楊廷和參與皇室家事,是他自己的意思嗎?
不,恰恰相反,是整個文官集團的意志。他們從來是以禮教來壓制皇權,所以說對文官來說,皇帝是沒有家事,所謂天子無家事。
楊廷和爲何能夠一呼百應,幾天之內將正德給封鎖起來,甚至在京師動武,楊慎就是執行人,他才知道背後是怎麼回事了。
楊廷和有主管意願,但是更多是百官來到楊家,讓楊廷和承擔首輔的責任,規勸陛下,甚至用不一般的手段。
楊恆當時也在家中,招待客人,這也是政治家族的培養繼承人規劃之一。楊恆也很清楚。
楊慎說道:“看看衛霍家族的下場,我家的下場就已經確定了,即便大明不是大漢,但是皇帝厭惡楊家,我家數代之後,無人能爲官,還能保持住現代的門第嗎?”
楊恆咬着壓不說話。
有些話不用說那麼明白。
所謂科舉傳家,可以反過來理解,就是不能科舉,就不能傳家了。
或許一兩代之間,還能維持,但是數代之後,就根本無法維持了。
楊慎說道:“唯有去東雍纔是我楊家唯一的生路。”
楊恆說道:“大兄,雍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真的能報的了我家的仇嗎?他不會嫉恨我家當年的行爲吧。”
楊慎說道:“雍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倒是將我給問住了?”
楊慎想起當初與雍王在一起的時光,想了想說道:“雍王是一個不學有術,又崇尚復古的梟雄。他絕對不會嫉恨當年的事情,只有我還有用。”
楊恆有一點不瞭解說道:“是一個怎麼樣的梟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