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揮了一下手,四個沙匪舉着長矛撲馬圍了上來。陳祖成只往後躲藏,嘴裡厲聲喊叫道,“大……大人,好說好商量,君子只動口……的……的邪……”嘴裡連聲哀求着,哀求聲未畢,交手之間瞬間便將四賊一一挑落馬下。
衆人驚懼不敢動,朦朦朧朧的月色中看着地上四具屍體,一時都愣住了。胡公帽則高叫道,“彼只兩人,一齊上……上……的邪……”言未畢,衆匪嗷嗷叫着一擁而上,陳祖成與楊軒二將挺矛接住,在月色中如斬瓜切菜一般,瞬間將數匪挑殺!
兩名“駝倌”震驚的看着眼前一切,漢使團二將分明在玩衆匪,便也豪氣頓生,高叫道,“殺淨衆匪,勿留禍根……的邪……”或許是讓胡公帽嚇着了,“駝倌”們也將胡公帽的口頭禪脫口而出。
餘匪這才知道遇着厲害的主兒了,明知不敵,便一齊扔掉火把,刺溜一聲一鬨而散,扭頭跑進沙丘間不見了。陳祖成馬快,“颼”地竄出至沙丘後,見四五人正要帶着牲口逃跑,他衝到前面攔住,揮手將跑在最前面的一人挑飛。
衆匪見馬上駝物將丟,又不顧一切地從沙丘間一齊衝殺上來,陳祖成則大發神威,瞬間又挑殺二人,並厲聲大喝道,“不降者死……的邪!敢逃者亦死……的邪!”胡公帽想逃走,陳祖成甩手刀出,短刀直直插進後心,僕馬而亡。
衆匪受到震懾,眨眼之間,只剩下四個嘍囉,知道跑不掉,便一齊滾下馬跪地求饒。其中一人高呼道,“壯士手下留情……哪,吾等非沙匪,乃楨中州(注:即今阿克陶縣與英吉沙縣)虺吾大人家臣,兩婢逃至無屠置,吾奉虺吾大人令,正抓其覆命也。壯士如欲……搶人,虺吾大人斷放不過汝二人……”
陳祖成和楊軒二人聞言都愣了一下,虺吾是大人物,可謂如雷貫耳,身爲漢使團成員他們當然清楚。此人是楨中城州長兼州尉,有萬人不擋之勇,威震蔥嶺下十餘國,班超帶着漢使團巡視各州時,虺吾在楨中曾經盛情接待過漢大使夫婦與寒菸公主。
楊軒很有見識,他喝令道,“不能聽爾等一面之詞,既是虺吾的人,果是追捕逃婢,何故要截吾道?袋中分明有人,是不是逃婢吾一審便明。如敢誑吾,定扒汝等獸皮!”
說着從馬上將兩隻沉甸甸的布袋撲嗵放到沙上,果然從袋中放出兩個人來。月牙兒高掛中天,細看竟然嚇了一跳,原來果真是兩個二八年少女子。鬆開綁,取下嘴裡的布,二人已經不能行、話更說不出,陳祖成想幫忙,又不知從何處下手。兩女已經喪膽,戰戰兢兢地癱倒沙漠上,見楊軒在一邊綁四名歹人,膽子才慢慢大起來。
“汝二人何人?”楊軒已經將衆歹人一一捆起,再賞了一頓鞭子,才扭頭問二女道。陳祖成見二女戰慄便道,“莫要害怕……的邪,吾乃漢使團士卒,定爲汝等做主!”
兩個女人一聽說是漢使團的人,便“哇”地一聲一齊哭了起來,一女跪於地上哭道,“求漢使救吾二人……吾乃楨中民女,虺吾禽獸,霸佔吾母,又欲搶吾姊妹。吾父將吾二人送至無屠置姑家躲藏,虺吾便派人去找,終爲其捉住……”
依耐國、楨中國、蒲犁國二百餘年來便是三個冤家,依耐國是行國,蔥嶺南麓山地丘陵盡爲依耐國、蒲犁國所有。與依耐國、蒲犁國相比,楨中國是住國,蔥嶺南麓山腳下的那大塊丘陵平原即爲楨中國佔據,國民以耕作爲生,較爲富裕。但生口僅有數千人,國富而弱,依耐國便時常侵佔、搶掠楨中國。
楨中國與西域各小國一樣,獨立或自主時較少,在漫漫的歲月長河中,或爲疏勒、莎車、于闐各大國爭相控制,或爲依耐國、蒲犁國人佔有、奴役,當然更多的時候是被依耐國役使。班超帶着漢使團出使西域之前,龜茲國王白建征伐並奪取疏勒國,而依耐國則藉機侵佔楨中國,盡殺楨中貴族,並立依耐貴族虺吾爲楨中國王。
班超率漢使團奪盤橐城併爲疏勒復國後,依耐國已被西夜國吞併,與蒲犁國一樣成爲西夜國一個州。虺吾則親自作爲楨中國使節至盤橐城,表示歸順漢使團。班超新下疏勒,需要迅速穩定局面,於是便仍任命虺吾爲疏勒國楨中州(注;即原楨中國)州長兼州尉。
身爲漢使團成員,陳祖成與楊軒對這些事當然十分清楚。
楊軒聞女子哭訴,怒從心頭起,舉起手中鞭子,對着四個歹徒一人幾鞭,打得啪啪直響,慘叫不息。陳祖成尋思一番,也覺得此事差不多如婦人所言。虺吾表面上示好漢使,暗地裡卻橫行楨中國。可這回這醜事偏偏讓漢使團撞上了,擄人女爲奴妾,他這是惹上大事了,罪莫大焉!
漢使班超下南道各國後,對各國貴族、官吏總大綱、寬小過,只要你在歸順漢朝這大是大非問題上頭腦清醒,至於欺男霸女、搶劫人口、私刑罪罰等惡行,一概由各國自行處罰,從不干預。但漢使團便住在疏勒國,堂堂的楨中州長帶頭爲禍州里、搶劫人口爲奴,國王忠、左相寒菸會剝了他的皮!
“隊率,你吾只有兩人,送二人回楨中似乎不妥……”楊軒心機一萬,此時又在故意玩花招火上澆油。
“少說反話,省得吾揍汝。”陳祖成明知楊軒說的是反話,便不恥地叱道。
虺吾身爲一州之長,爲防醜事暴露,必然會殺人滅口,二女自回楨純粹是羊入虎口。焉澠象幽靈一樣,就在南道各國間遊蕩,陳祖成已經隱隱感到商尉親自安排的這趟張揚的行程,似乎就是衝着虺吾去的!
等想明白了,見二女以淚洗面,正可憐巴巴地跪於地上,他便好言撫慰道,“汝二人命好,遇着吾二人算得救了。吾定將汝二人送回楨中家中,勿再哭泣,真煩死人了,弄得吾心酸酸的!”
姊妹二人見人家煩了,自然也就不敢哭了,但趕緊跪地相謝。
楊軒又在加碼,“隊率,虺吾乃州長、州尉,送其歸去豈不凶多吉少?再說,吾二人身負使命,胡亂惹事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要掉腦袋的。吾意乾脆帶二人先返回盤橐城,由漢使做主,還怕虺吾能飛了不成……”
陳祖成害怕了,軍令如山,假如弄丟了驛簡和“款項”,他二人必死。可二女年雖少卻也不是善茬,她們遇着漢使團了,自然想讓他們救出自己阿母,於是又戰戰兢兢地抱在一起,一齊面向陳祖成可憐巴巴地啜泣起來。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淫蟲陳祖成最是憐香惜玉,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都不要怕,都不要怕,都站起來。”見二人恐懼、顫慄不已,實在可憐,不禁豪氣頓生,“州長怎麼了,便了不起麼?當天化日,擄人妻女,吾偏要去會會這個老淫棍,看看楨中還是不是漢使治下!”
楊軒見陳祖成大話都說出了,便心裡暗喜,順水推舟開始行動!
兩人將四名歹人拴在馬後,有馬不讓騎,偏讓其步行跟着跑。再將四個木箱子移到四匹馬上捆好,將兩女抱到駝上,便離開商道,小駝隊向西南方向的楨中城方向緩緩走去。
可憐虺吾大人手下的這一串兵丁,平時作威作福慣了,此時只能吸着戰馬揚起的沙塵玩命地跟着駝隊走。到天矇矇亮時,恰好前方沙漠中出現一個綠蔭覆蓋的小綠洲,陳祖成帶着駝隊向綠洲走去。
這是一小塊隱藏在沙漠、戈壁深處的小綠洲,莎車國至疏勒國之間的沙漠或戈壁深處有大量這樣的小塊綠洲,多數無人居住。周圍都是固定的波浪式沙丘,然後是亂石成堆的戈壁,中央便是凹下去的一塊小綠洲很小,地勢很低也很小,但卻綠樹成蔭,生機勃勃。
村莊只有四五戶人家,六七座依樹而建的茅屋,都連着牲口圍欄,羊羣在安靜地啃食着青草。村落周邊還墾種着一圈農田,麥子和秋慄已經收割進囤,但瓜果田內依然飄香。
陳祖成等人早餓了,正想找一個地方打打尖。進入這低窪的小綠洲邊緣時,天也亮了,他無意間回首看一眼二女,本想告訴她們在這裡朝食,可剎那間便愣住了,心裡咯頓一下。
他一直騎行在駝隊最前面,夜晚時月光黯淡未看清兩女真面目,況且她們還裹着頭巾。此時二女恰好解開圍在腦袋上的頭巾,只見姊姊倆約十六七歲,鬢髮紊亂,十分疲憊,可姊姊面如芙蓉,雙目如潭,楚楚可憐的樣兒。妹妹嬌小玲瓏,豆蔻年華,目光青澀卻惹人憐愛。
楊軒見陳祖成一下子變成這熊樣,側臉一看,也怔住了。
“便在此打……尖,食後再……再行可否……”
西域盛產美豔胡姬,刑卒們見多識廣,什麼款兒、什麼風味都品嚐過。他們征戰在刀槍箭雨中,生死懸於一線,每到一個新地方,第一件事便是要融入酒肆、舞坊等歡場,盡情領略各地胡姬風情。可那些都是風塵女,男女之間一上了榻最後不過那點事,千篇一律,見識多了自然讓人膩歪、煩惱、糾結。
可此二女卻與各國、各城那些風塵胡姬大不同,她們就彷彿綠洲草原上雨後兩朵清新豔麗的小花,雨滌之後迎風搖曳,那一份生澀清新、純樸自然令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兩個鐵血男兒,瞬間便臉紅、結巴起來,楊軒灑脫一些,淫聲在外的陳祖成卻竟然不敢看二女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