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再不喜歡庶子,齊王妃也得公正地說,如果沒有十七郎,齊王府有可能不復存在了。自己和兒子女兒都靠着十七郎才過得不錯,她真心實意地向着十七郎笑了笑,看着司馬十七郎的眼光似乎真帶了些慈祥,“這麼多年,還真虧了十七郎了!”
“母妃,這都是兒子應該做的。”司馬十七郎帶着盧八娘和三個兒子跪了下來,“原母妃康寧長壽!”
“小十七,趕緊起來吧,”齊王太妃攜起司馬十七郎的手一同進了正殿,“母妃身子還好,你不必多惦記,要以國事爲重!”
“是,兒自從接到先皇遺詔,未敢放鬆一時,十餘年夙夜憂慮,總算不負先皇囑託,收復故土,實現誓言,重回京城。”
“先皇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欣慰的,”不是親生母子,又沒有朝夕共處的親情,說起話來總是帶着幾分疏離,齊王太妃與庶子說着話,然後問:“十七郎這次回京就要長住下來了吧?”
原本殿內就是一片肅靜,在場有很多青年人,他們或是隻在很小時見過司馬十七郎,或者在十七郎離京後出生從未謀面,都用景仰的目光看這位兄長、叔伯,淮北王早已經是一個傳奇。
當然淮北王妃也收到了不少類似的目光,她身上的光環並不比淮北王小,聽說她當年嫁進來時住在王府最小的院子裡,成親滿一個月的時候,孃家都沒有接她回去住對月,現在盧家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後悔死了,可是淮北王妃所出的四房已經被分了出去,嚴格講不再是一家人了。
現在聽到齊王太妃的問話,殿內更是靜得連一聲咳嗽也不聞,淮北王會不會就留在京城中了呢?傳聞中淮北王回京是要搶奪皇位的,他會不會真要當皇上呢?如果他當了皇上,齊王府自然也會雞犬升天的吧。
“不,母妃,”司馬十七郎笑道:“兒子雖然收復了河北故土,但是塞北仍有胡人窺伺中原,幾十年內淮北恐怕還會邊境不寧。兒子奉皇上旨意回京祭奠先祖,拜見親友後就會再度北上,守住先祖打下的江山。”
“噢,”齊王太妃似乎想再問些什麼,可是她明智地並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笑着指了旭兒兄弟說:“這是世子吧,這是老二、老三?果然都是好的。”
旭兒幾個趕緊上前給祖母請安,又給衆位叔伯嬸孃行禮,家人相聚,其樂融融的態度肯定是有了,就連盧八娘也與過去相識的妯娌們和善地說笑着。
有人就問:“世子已經十七了,是否定下了人家?”
還有問到捷兒的,“二郎君也不小了,兄弟二人可以一同相看親事。”
當然也有消息靈通的糾正道:“不能再叫二郎君三郎君了,應該叫郡王和縣公,皇上剛剛封的。”
盧八娘溫和地笑着說:“這些年一直忙於征戰,兒子們的親事都耽誤了,也是應該相看的時候。”
說完後她感覺到齊王太妃的目光裡閃爍了一下,殿內很多人也都流露出更多的表情。繼司馬十七郎宣佈他不會留京後,她也放了一個大消息,這樣的消息雖然沒有司馬十七郎不會留京重要,但卻更吸引女人的目光。
淮北王的大兒子和二兒子來京城是相看親事的!幾乎有適齡女的人家都要關注了。
看看情況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司馬十七郎便向齊王太妃道:“母妃,兒子先帶着王妃和孩子們回府,過幾天再來請安。”
“我已經讓人準備了宴席,總要吃了再走。”
“母妃,我們改日再來領宴。”初回京城,宮中的宴請尚且先推掉了,更是不可能留在齊王府,司馬十七郎道:“今天剛進京,還有很多事沒安排,日後再領母妃的宴。”
“也好,你們先回去安排吧,改日再過來。”齊王太妃想想也就懂了,她站了起來,向司馬十七郎低聲道:“十三郎已經成了廢人,今天沒能過來,你別和他計較。”
“計較什麼?”司馬十七郎奇怪地問了一句,然後突然想了起來,聽齊王府的兄弟們說十三郎成了廢人後時常在牀上罵自己,大約齊王太妃怕自己因此對十三郎不利。其實對於這種腦殘行爲,司馬十七郎根本沒放在心上,“噢,就隨他吧,只要他高興。”
是啊,地上的泥可能會一直看着天上的雲,而天上的雲什麼時候會關注地上的泥呢?這就是雲泥之別。齊王太妃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多慮了,以十七郎的成就,他早已經把十三郎遠遠地扔在了後面,想都不會想起一下的。
齊王太妃剛剛聽說世子和郡王都沒有定親時,心中還升起了一種壯志豪情,如果能將這兩個孫子的親事握在手中,十七郎夫妻總要受制於自己。但突然間她的心灰了下來,美好的想法也湮滅了,當年自己就沒贏過十七郎和盧氏,現在更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湖陽說得對,什麼時候都要看清形勢,擺正自己的位置。既然十七郎還肯敬自己這個嫡母,那麼自己也就按她說的當個大度的嫡母吧。就是十七郎當了皇帝,自己也少不了會是皇太后。
一淮北王府一家在齊郡王府上停留的時間與在皇宮差不多,這纔回了京城的淮北王府,也就是昔年的英郡王府。
從十幾年前淮北王變賣家產招募勇士北渡起,京城中的英郡王府就成了一座空宅子,不只沒有了東西,就連人也沒剩一個。
最初還有宗室想把這所宅子要過去,但是宗人府裡與司馬十七郎關係親厚的宗室一直攔着,就是皇上提過一次他們也沒有同意將英郡王府將給他人。後來,隨着淮北王的節節勝利,再也沒有人打這所宅子的主意了,這所宅子就一直空了下來。直到半年前,淮北王府派人來將塵封了十幾年的府第重新打開,裡裡外外收拾一番。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現在看到的就是煥然一新的王府,雖然在平北城的淮北王府已經住慣了,但從熟悉的院落裡走過,似乎還是讓他們重感受了過去的時光。
人員的安置是早就規化好了的,進京的淮北軍將士們井然有序地進入了王府,並做好安全工作。
離開了淮北,最重要的莫過於安全問題。這一次淮北王入京將王妃和三個兒子都帶了來,既是顯示自己的心胸坦蕩,也是對於自身的安全有着絕對的信心。
跟隨護衛的淮北軍及事先佈置的暗衛有足夠的武力是一方面,盧八娘還知道他至少掌握了朝廷護衛京城的一支力量和一個城門的防衛,當然這都是絕密的,不到最關鍵的時候絕不會暴露。
於是盧八娘很是舒心地坐在榻上喟然長嘆道:“這一天下來還真累呢。”
“母妃,我幫你捶捶背。”在盧八娘患病期間,捷兒一直在身邊照顧她的起居,所以揉肩捶背都練得很熟了。
順兒與母妃坐到了一張榻上,不滿地說:“到了京城就不停地行禮,大家都說些沒有用的廢話,一點也沒趣。”
“明天我們出城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在那裡你就不用一直行禮說廢話了。”捷兒一下下地替盧八娘捶着背,又笑着向順兒解釋。
“二哥,今天你沒看到,大哥送孟家的表姐和十二表哥來見母妃時,一直盯着孟家的表姐看,眨都不眨一下的,可有趣了。”順兒突然想起來這件趣事,趕緊告訴二哥,“孟表姐長得可真美,可是孟家的十二表哥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他說他母親從來不他出府門,只讓他專心讀書。”
“別亂說,”沒想到順兒竟然注意到了旭兒當時的失措,不過也沒什麼奇怪的,旭兒那時確實有些傻了,盧八娘拍拍順兒的後背,“若是讓你大哥哥聽到一定會生氣的。”
“我又沒撒謊,大哥纔不會生氣,”順兒並不服氣,“孟表姐長得是漂亮嘛,我看大哥一定會娶她的。”
“弟弟,不許亂說了,孟家舅舅病了,孟表姐只得親自帶了弟弟來見父王母妃,你要是再這樣說表姐也會不高興的。”
“可是,孟家的大表哥也來了,爲什麼不是大表哥帶着孟家小表哥呢?”
捷兒看了看母妃,見她神情飄忽一直沒開口,便道:“順兒,如果去孟家你要與十二郎一起玩,沒有哥哥帶着你不許與孟家的大表哥出去,母妃你說對嗎?”
“捷兒很聰明。”盧八娘一笑,又對順兒說:“你還小,要多聽哥哥的話。”
正說着,軍中巡查的司馬十七郎和旭兒回來了,聽盧八娘要順兒聽話,便問:“順兒又闖禍了嗎?”
捷兒趕緊道:“不是的,順兒今天一直很乖在跟在我後面。只是我見孟家大表哥來見父王沒有帶着弟弟,就囑咐順兒不要多與孟家大表哥接觸。”
司馬十七郎在盧八娘身邊坐下,向着旭兒道:“你應該也是懂的,以後一定要引以爲戒!”
“是,父王。”旭兒拱手道。
順兒看了看他們,疑惑地問:“我怎麼沒聽懂呢?”
盧八娘笑道:“你這麼小還不用懂,趕緊讓人傳飯吧,明天一早要出城呢。”
見過聖駕,又拜見了齊王太妃,司馬十七郎與盧八娘第二天出城去了盧家四房的莊園見盧四老爺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