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盧八娘能以這樣快的速度將順兒勸了回來,而且義王還以非常禮貌非常合作的態度參加了整個春宴,司馬十七郎、旭兒、孟慧娘等人都紛紛覺得皇太后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司馬十七郎趁順兒沒在眼前還擔心地低聲問:“你是不是答應他出海了?”
“當然沒有,只不過有人替我贏了他,讓他聽我的話而已。”
“有人贏了順兒?”司馬十七郎疑惑地問。
“是的。”
宴後,大家都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在一起偷笑了好久,但是沒有人敢在順兒面前說起,因爲不想再打擊一向身爲天之驕子的順兒了,輸給一個小女孩,又被教訓了一頓,順兒心裡不定有多難堪呢?真怕說出來會讓順兒臉面掃地,乾脆跑了不再見大家。
好在此後,順兒再也不提要出海的事了,他老老實實地在工部領了一份差使,每天下衙後也會認認真真地捧了些書看。盧八娘悄悄翻了翻他的書,知道他想航海的理想並沒有消失。
而盧八娘也通過這次春宴時順兒特別逆反的行爲認識到,不能再以對待旭兒和捷兒的方法對待順兒了,每一個孩子都是不一樣的。而且順兒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見,身爲父母不可能替他去決定一生。
雖然說不定什麼時候,順兒還會提出要去航海,但是不管怎麼樣,起碼他能一個理性的態度去看這件事,這也算是極大的進步吧。
春宴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義王的親事沒定下來,而皇上和太上皇也沒有納妃之意,一時間倒是宗室和士族高門藉此機會結成了不少親事。
不過,太皇太后、太上皇和皇上那幾句對話還是被有心人聽了去,一向以皇家的風氣爲方向的權貴們息了很多心思,也注意調整了自家的行事。
盧八娘暗地裡與司馬十七郎笑道:“說起這件事,我還要找你算帳,我哪裡會每天都頭痛,而你又哪裡天天都要幫我按按了呢?”
“你這樣說,顯見是我言行不一了,那便從今天起不管你頭痛不痛,我都要幫你按上一遍如何?”
“那自然是好,”盧八娘笑罷又靠着他道:“所謂言傳身教,我看旭兒這次被你的話點省了,以後宮內將不會再起風浪,我也就放下心了。”
就在一片和諧安寧中,突然出了一件意外之事,盧八娘發現自己懷孕了!
自從嫣然事情後,她沒有再避孕,但是卻一直沒再能有一個孩子,現在完全不抱以希望了,卻突然又有了,這讓她欣喜莫名。
這麼大年齡懷孕生子,無庸說是相當辛苦的,而且面對比自己未來的孩子還要大的孫輩,她也有些難爲情,但這些都不重要,她對這個孩子充滿了盼望,畢竟當年的遺憾從沒有真正忘卻。
如果說盧八孃的喜悅之情將她的心靈裝得滿滿的話,那麼司馬十七郎的歡喜就有些過了。他整日在盧八娘身邊打着轉,“小心點,走路慢一些,別碰到肚子。”又時不時地問:“有沒有不舒服?會不會太累?想吃點什麼?”
好在盧八娘身體一向強健,又素來注意保養,到了瓜熟蒂落的時候終於順利產下一個女兒。
關於即將到來的這個孩子的性別,大約每個人心中都盼望是個女嬰,但是沒有一個人事先說出來,都怕失望。
既然得償心願,大家喜洋洋地圍着小小的孩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笑着,司馬十七郎抱着小女兒就是不鬆手,“叫她明珠好不好?”
盧八娘含笑點頭,能親自爲女兒起名,於司馬十七郎來說多少有些出格,可也正是說明他對女兒無比的愛意。
“掌上明珠,果然好聽!”
“明珠長公主,好!”
是啊,女兒雖小,但是生下來就是長公主,大家都像對待掌中的明珠一樣愛護她。而明珠長公主是那樣美麗可愛善良,讓所有愛她的人更愛她。
明珠長公主七八歲的時候,司馬十七郎非常嚴肅地與盧八娘商量,“我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開始給明珠看一看哪家有不錯的小郎君了。”然後他把早已經列好的一個長長的單子給盧八娘看,“我已經安排些人去觀察這些孩子們,記錄下來看哪一個是最優秀的。”
“這實在是太早了吧,”盧八娘覺得就是愛女兒也有點過了,“明珠還不到十歲呢。”
“你想,要想明珠能嫁到稱心合意,又一心愛慕她的好兒郎,總要從小的時候就看看那孩子的秉性如何,父母是什麼樣的人,身邊是不是乾乾淨淨,朋友交的如何……總之,不能有一處配不上我的女兒的!”
司馬十七郎絕對是個好丈夫,但是他的思想中不可避免地依然有很多陳舊的思想,比如他自己雖然不二色,但是對於其他人納妾狎妓之類的行爲,只要尊重嫡妻並且不過分,都沒有多少反感。
但是在他的女兒成長中,他這一觀點突然發生了變化,以往不以爲然的事卻絕不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發生,無疑是因爲太愛女兒了吧。
所以,自己和女兒應該就是本時代最幸福的兩個女子。
只不過,盧八孃的幸福是溫馨而寧靜的,明珠的幸福是快樂而張揚的。
有一天,一向活潑得像一個小精靈的明珠從官學回來沒有像平時一樣笑着撲到母后的懷裡,與她
嘰嘰喳喳地說着官學裡的事,而是急切地打了個招呼道:“母后,我要去看書了。”
“剛從官學裡回來,總要休息一會兒吧。”盧八娘拉住小女兒心疼地說。
“母后,這次算科考試我只考了第二,我要趕緊去看書,下次考回第一!”
官學裡有很多科目,明珠都是佼佼者,但她最喜愛也是最擅長的是算學,頭腦聰穎的她從來都是第一名,而且非常重視這一科的成績。現在竟然成了第二名,她無疑很難接受。
就連吃晚飯時明珠也是急匆匆的,幾天來她把所有的空閒時間都用到了學習算學,就連平時最喜歡的騎馬也放棄了,“我下一次一定要比齊堅考得好”。
“齊堅?齊堅是哪家的孩子?”盧八娘對於明珠同窗的姓名還是很熟悉的,一則是明珠時常會提起,另一則是她對於官學中很多學生的家長非常瞭解,但是這個齊堅卻從沒聽過。
“他是新從益州考上來的,說的話非常奇怪,但是成績特別的好。”
“應該是益州選送的,”司馬十七郎一直在一旁聽母女的對話,聞言馬上道:“應該是出身寒門的學子。”
明珠上的官學屬於小班,裡面基本都是皇家權貴的孩子們,但是在他們十歲這一年會升到真正的官學裡,在這裡他們就會與各地選送來的優秀學子們共同學了,齊堅應該就是這樣的來歷,所以明珠不再考第一也不奇怪。
司馬十七郎實在捨不得心愛的女兒這樣辛苦,就又說:“明珠,你是長公主,與衆不同,天生高貴,現在已經有食邑了,所以不用太拼命學習。”
“不,我不服氣,下一次考試我一定要贏他!”明球與父母說了幾句話就已經覺得浪費了很多時間,於是趕緊回了自己的房間,拿起書來認真地算起來。
司馬十七郎在後面指着她離開的小身影笑道:“這孩子,還真爭強好勝呢。”
盧八娘亦笑,“孩子有上進心亦是好事,現在女子爲官經商的都不在少數,將來明珠也可能不會只在內宅呢。”
從這一天起,北苑中時常就能聽到齊堅的名字,明珠三天兩頭地提起他,因爲她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競爭對手,“這次算科我重新回了第一名了!”
“唉!也不知道齊堅怎麼考的,那麼難的題一道都沒錯,我還錯了一道呢。”
“母后,齊堅不會騎馬來!”司馬明珠捂着肚子大笑着說:“他被馬從背上甩了下來,摔得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我在後面笑得肚子都疼了!”
“今晚我要練箭,明天比賽總要勝過齊堅!”
等到明珠十七歲的時候,她再一次提起齊堅時是這樣說的,“父皇、母后,我要嫁給齊堅!”
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他們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了。從明珠十五歲時起,他們就有意識地將適齡的優秀士家子弟帶到她的面前,但是明珠對於這些人統統無感,而是一直與齊堅非常投緣。
對於齊堅的情況,司馬十七郎自然早就查得清清楚,他出身於益州庶族,家中只有幾百畝地,算得上最傳統的耕讀世家,同族人中亦有不少出仕的,只是都做着最低級的小官。做爲齊家最爲出色的子弟,也是益州最優秀的學子,齊堅被選送到京城官學讀書。
“如果齊堅出身士族就好了。”司馬十七郎曾無數次向盧八娘這樣說,畢竟這個孩子各方面都很優秀,他也非常喜歡,但要做皇家的女婿,在出身上還是不夠。
“士族譜早就重新排了,也不是沒有庶族升至士族,而士族中也有被從士族譜中減了下去的,出身早晚會被完全摒棄的。”盧八娘一次次地勸說十七郎,但她也承認,士族還有很多優勢,也會存在很久。
最終,一向強硬的司馬十七郎在女兒的堅持下很快就退讓了,甚至明珠只是略略扁了扁嘴,他就心疼地說道:“別哭!別哭!父王讓人今年就重修士族譜,明年你們成親時齊家也就士族了。”
“而且,如果齊駙馬有一點不好之處,你就與他合離,再嫁名門士族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