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裡的事情發生在一霎間裡,事出突然,基本沒有人能看清事情的細節,但眼下,盧八娘頭髮散亂,衣裳不整地騎在司馬十七郎的身上,而司馬十七郎的形象比盧八娘還差,他的臉頰兩側有幾道紅痕,頭髮衣服滾得不成樣子,躺在盧八孃的身下一動不動。
齊王、魯王、崔相、盧相、還有齊王妃、魯王妃、崔家內眷、盧家內眷,還有無數有頭有臉的人物本來就都在附近賞花,眼下也都到了現場。
“八娘啊,八娘!”盧八孃的母親四夫人從驚呆中醒了過來,哭着跑下了小路,連滾帶爬地到了剛從司馬十七郎身上下來的盧八娘身邊,抱着她大哭了起來。
“快找醫者看看郎君怎麼樣了?”盧相已經恢復了鎮靜的神色,聽到有人報告他地上的那個年青人是齊王府的庶子,他看了齊王一眼吩咐道。惹事的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庶子,但畢竟是皇孫,他怎麼也要裝出重視的樣子來。
齊王也緩了過來,得知惹事的人是他的兒子後,怒氣衝衝地說:“這孽子,管他的死活!不用盧相費心了。”對身邊的兩個侍衛吩咐道:“將這孽子拉回府去,打他一頓板子!”
“父王,我是冤枉的,我正看花,不知怎麼絆了一下,我才摔了,然後,就……。”司馬十七郎慘兮兮地被人從地上拉起來,嚇着渾身都發抖了,流着淚哀求着。
現場的人大部分都相信了司馬十七郎的話,雖然事情弄得挺狼狽,但應該是不巧了。盧相、崔相、齊王、魯王等一些老狐狸,雖然心存疑慮,但看看這兩個出事的人的身份,也打消了是政治陰謀的可能性,這兩人無論是對於盧家、齊王府、還是其它的勢力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因此這些人很快就調整好的表情,客氣地談到了處理問題的辦法。
賢名遠播的齊王妃第一個說話,她以後爲今天的大度後悔了差不多後半輩子,“定是小十七毛燥,只顧看花,不小心摔了,帶累了盧家八娘子,不如我們就結個兒女親家吧!”
盧八孃的身份齊王妃剛剛已經打聽清楚了,庶子生的嫡女,沒什麼陪嫁,盧相不大在意,母族已經滅族,雖然想給十七郎說一門還要差得多的親事,但形勢逼人,爲了齊王府的面子和自己的名聲,她只能這樣說了。
齊王在一旁點頭,王妃的提議很對他的心思,他也沒料到今天成就了這個庶子的這門親事,將來會對皇家、對自己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眼下他想的是,盧家一直支持魯王,雖然不可能拉攏過來,但發生了這件事,最好還是和平解決,畢竟他一點也不想得罪盧家,就是將來他能登上皇位,對盧家同樣也不能趕盡殺絕。
也只能如此了,盧相雖然可惜這個他準備用來拉擾庶族的孫女,但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要想保住盧家的面子,只能答應下親事。而且齊王與自家一直有隙,若是拒婚,肯定會徹底與齊王府撕破臉。說起來他還要感謝齊王妃提親,真是賢明的王妃,比魯王妃要懂事得多,“出了這種事,也怪不得誰,老夫自然聽從王妃的吩咐,讓這兩個孩子成親吧。”
被侍衛們架着的司馬十七郎仍然低着頭,心裡卻笑開了花。而在母親和桃花的攙扶下正離開現場院的盧八娘差一點嘔出一口心頭血。
盧八娘回了房間,將所有的衣服都脫下,告訴桃花:“一會都扔到火裡燒了,想想我心裡就堵得難受。”
她一遍遍地洗着澡,特別是兩處,被碰到的胸前,彷彿還有那個混蛋呼吸出來的熱氣留在上面,而她被摸到的腿上,總感覺有些異常。盧八娘用了幾大把的澡豆,反覆衝了十幾次,浪費了幾個時辰才結束了這次洗浴。
雖然噁心得飯都沒吃,但盧八娘還是自我安慰,她的病還是好得多了,要是以前被人這樣抱了,還是個臭男人,自己一定會當場吐出來,現在不過少吃一頓飯而已。
不過,這個齊王家的十七郎君,肯定是故意的,他的目的是什麼呢?這樣做的結果只能是想娶自己,可自己哪有什麼讓人覬覦的地方呢?
他與自己有仇?可父親從外放的地方剛回來,這是第一次隨盧家人見到京城裡的貴人們,哪裡會與人有什麼過節?
難道自己的把柄被人抓到了?這個可能性也不大,要知道盧八娘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不管怎麼樣,關於自己親事的計劃全被這該死的十七郎攪亂了,現在想嫁入崔家、甚至陸家,基本都不可能了。
下一步怎麼辦,盧八娘雖然氣得要命,但還沒有失去理智,前世她什麼事沒遇到過?有意外發生算不了什麼,想辦法解決就是。
果不其然,第二天齊王府就送來了聘禮,而盧家也收下了,並定下了出三月後的第一個好日子就爲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成親。要不是此時的人們認爲三月多有鬼魂出沒,不宜辦喜事,那麼他們的親事就會在這個月裡辦了,用以掩蓋那天的意外。
這並沒有出乎盧八娘意料,衆目睽睽之下,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兩家這樣解決是最爲合理和顧全體面。
司馬十七郎的情況盧八娘也查出來不少,他原來是齊王府裡不起眼的一個庶子,算計上自己可能就是爲了娶個盧家的女兒吧。看來外面的人都知道父親這一房的人軟弱可欺了,那麼,自己就讓那個該死的司馬十七郎看看,他的打算會怎樣落空!
不過,成親時間定得太近,孟表兄依舊沒有消息,盧八娘只有先拿出應對之策,她同父母親說,誓死不嫁齊王家的十七郎,寧可出家修道,請父母去回覆祖父。結果自然不用猜也知道,祖父幾句話把庶子庶媳罵得狗血噴頭,將他們趕出書房。
他老人家聽不得任何一點違逆的話是一方面,還有就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拒絕與齊王府結親,絕對是不合適的。自家雖然暗裡支持魯王,但也不會選擇與齊王鬧翻,如今必須把八娘送到齊王府上去,任她自生自滅。
盧八娘開始了絕食,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真不想嫁人,出家是一條很好的出路。當了道姑後,她一樣可以想辦法成爲道觀的知觀,與上層人士來往,得到她想要的權勢與財富。以前盧八娘曾想過用這個辦法拒婚,但後來她決定還是嘗試一下婚姻才放棄了。
可能她命中註定就是個天煞孤星吧,前世是她自己想不開,拒絕婚姻,今生她經過艱難的決擇,想嘗試一下正常女人的生活,可她又只能進道觀了。拒絕了齊王府的這門親事,她不大可能再嫁人了。不過,這樣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至於信仰什麼的,盧八娘倒是沒放在心上,她就是穿越了,依舊不會做什麼善男信女。
本來絕食後的盧八娘日子應該過得不錯,她絕食不吃的不過是大廚房送來的飯菜而已,奶媽的小炭爐子每天還是正常給她開上三頓飯的,還有桃花,也體諒她在絕食,每天到外面時都會帶些零食回來,最後盧八娘覺得自己比不絕食時吃得都多。反正自己的絕食不過是一種態度而已,在人性還沒有完全泯滅的世情和輿論下,盧家怎麼也不能真逼着女兒絕食而死,而盧八娘也捨不得真死。
可是盧八孃的母親四夫人,真是個沒頭腦到了極點的,簡直一點也拎不清,每天都要在盧八孃的屋子裡哭上半天,把她煩得要命。既使是盧八娘冒着被祖父知道的危險,當着她的面吃了些點心,可她還是每天都淚水漣漣的。
盧八娘很是頭痛,她就是沒有母親緣,前世的母親也差不多一樣的沒頭腦,是她一輩子的拖累,今生看來也會一樣的。
盧八娘看着眼睛紅腫的母親,只好將父親的妾室魏姨娘找來,吩咐她說:“你趕緊扶四夫人下去休息吧,好好勸勸母親,別讓她再哭了。就是父親那裡,你也知道應該怎麼說。”
素來精明的魏姨娘得了盧八孃的吩咐,趕緊帶了兩個丫頭,將母親扶走了,盧八孃的耳根纔得到了清淨。她躺在牀上想到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她,生活從十九歲劃了一個清晰的分界線,之前有的都是歡樂、幸福,之後就正好相反,充滿了陰暗、復仇、詛咒。而做爲分界線的那天正是她和母親在假期出去旅遊偶遇父親的一霎間。
事業有成、溫文儒雅的父親並沒有像他所說在公司加班,而是與另外一個女人和孩子在一起度假,儼然一家人。
母親上前與那女人撕打起來,然後事情一步步複雜,爭吵、打鬧、報警、起訴、上法庭,一系列的事情下來後,最終的結果是她們母女只得到一點點的撫養費被趕出了家門。
錢、權真是好東西,能讓黑的變成白的,死的變成活的,善良、公平、正義無處可尋。明明父親和母親共有的財產被轉移出去,可法律並不承認,而父親的重婚也是母親和自己的無中生有。
母親直到死也沒能接受殘酷的現實,她有時處於自欺欺人,說父親還會回來找她們母女;有時暴跳如雷,四處上告;有時責罵自己,爲什麼不是男孩子,那樣父親就不會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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